可门被一道术法紧紧压制着，时奚连一丝一毫都打不开，不仅如此，四周还被布下了严丝合缝的阵法。
外人无从进来，内人无从出去。
很显然，时奚直接被困在房间里了。
他顿时蜷缩指尖，只好放弃开门，一片寂静中，时奚扭过头，雪白的面颊轻轻抬起，依然是那副倨傲的矜骄模样。
他镇定地看着神情莫测的夜偏鸿，冷冷问：“你怎么来了？”
不能慌。
恶毒炮灰的格局要稳住。
他记起夜偏鸿可是发过毒誓的，不能伤害他。
所以就算是找来了又能怎样？顶多骂他两句，论骂人恶毒炮灰还没输过。
想到这里，时奚顿时更有底气了，他睁着略显无辜的桃花眼注视夜偏鸿，轻哼道：“怎么不讲话？在想怎么欺负我？劝你忍一忍，别忘了你发过的毒誓。”
话音刚落，时奚就见面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朝着自己走近了，他下意识想退后，然而身后便是门。
就在时奚想往左边溜的时候，面前男人挡在他面前，落下的阴影模糊了视线，屋内仅亮着几盏烛火，幽暗一片。
所有光都被夜偏鸿给挡在了身后，挡得严严实实，他低垂着眼注视时奚，时奚下意识抬眸，却不太看得清夜偏鸿的表情。
耳边只有男人轻嗤的一句，“跑什么？”
时奚用一只手挡在两人身前。
他冷冷道：“谁跑了？离那么近做什么？”
夜偏鸿垂眸盯着时奚，将他面上的所有情绪变化都落到眼里，包括那不明显的忐忑，一切都不放过。
片刻，夜偏鸿语气难辨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他的念头从一开始的定要狠狠“欺负”时奚一番，转为了盘问时奚是否已经成婚。
只等见到人就问。
可这一刻看到了时奚本人，夜偏鸿又换了个念头。
他深紫色的瞳眸愈发深邃，“你不欢迎我么？”
“为什么要欢迎你？”时奚有点恼，“谁叫你要等三个时辰的？又不是我要的，你真烦。”
说着，还用力推了推夜偏鸿的胸膛，可硬是半分都没有推动，时奚更不高兴了，他咬着脸颊腮肉，抬头瞪视夜偏鸿，“你就说你想干什么？是来找我算账么？你除了能骂我两句你还能做什么？”
夜偏鸿面无表情地落下目光，视线定在时奚一张一合的殷红唇瓣上。
他能做的事多了。
能叫时奚哭出来。
夜偏鸿又抬起视线看了眼时奚雪白的脸，这才散漫地后退了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成了社交合适距离。
“那日为何要留下那样一封信？”
两个月的相处虽然算不上好，可怎么也算不上差。
他注视着时奚，问了第二个问题，“以及，你跟楚无舟成亲了？”
时奚：“想留就留了，成没成亲和你无关。”
跟吃了炸药似的，人家心平气和讲一句，他态度极差的骂两句。
所幸夜偏鸿早已熟知他的性子，现状并不觉得奇怪，甚至心口有种被什么填满的感觉。
当然，他面上丝毫不显。
信的问题夜偏鸿不再开口进行无意义的询问，他只是淡淡告诉时奚，“是与我无关，但与你有关，你不想知道么？一件关于九州第一剑仙，楚无舟的事。”
说到楚无舟三字时，夜偏鸿稍微加重了语气。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楚无舟二人的联系了。
说实话，时奚并不好奇什么秘密的。
他就想要炮灰值。
就给他一点吧，他态度都这么差了。
时奚抿了抿唇，恹恹地垂着眼睫道：“还是那句话，关我什么事哦？我不好奇，你分享欲实在旺盛的话找别人吧，别找我。”
“是么，那如果我告诉你，楚无舟有心悦的人呢？”
夜偏鸿冷不丁道：“我指的是楚无舟的本体，凡间的楚无舟或许一心一意只有你，但本体才是他的映射。”
“现在的楚无舟有凡间的记忆么？有是没有，你问过么？他主动提及过么？”
时奚感觉夜偏鸿的话好多。
他提这些干嘛啊。
跟恶毒炮灰有什么关系。
时奚微微歪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夜偏鸿，“我以为你找我是想算账，结果你就说这些？”
夜偏鸿微顿。
这种反应……不在他的预料中。
他以为时奚就算不喜欢楚无舟，至少也有点感觉。
在凡间时，他常常在暗处清楚地看着时奚是怎样依赖另一人的，从生活到各种地方，都是楚无舟方方面面照顾他。
他曾为此深切嫉妒。
甚至在刚刚那些话说出来时，他都做好了解释给时奚听的准备。
三百年前，他曾率魔兵攻入无上剑宗，便是在那时发现楚无舟在一夜之间有了心魔、白了头，灵力无所控制，魔界兵败。
魔兵退回魔界后，他本欲直接找楚无舟单挑，解决这个麻烦。
可清雪洞没有楚无舟的身影。
反而墙上密密麻麻地，镌刻着另一人的名字。
宛若古文，和修真界的文字丝毫不同。
他破译不出，却也能看出楚无舟倾注在这二字上的思念，尽管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所谓九州第一剑仙竟也如痴如狂地爱过一个人。
但那又何妨？
墙上密密麻麻的字便是铁证。
真是没想到，三百年后楚无舟会分裂分身投胎成人，竟还移情别恋了。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在这个前提下，不论楚无舟是移情别恋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接近时奚——
楚无舟都没机会了。
他相信时奚不会喜欢一个心里不干净的人。
而他夜偏鸿从始至终，从未喜欢过谁。
甚至连朦胧的好感都从未有过。
他何必将一个没有任何机会的情敌放在眼里？
想到这些，夜偏鸿心口始终盘桓的那股郁气忽而就散了，他垂眸盯着时奚看了一会儿，掀唇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如跟我去魔界，我教你不比他教的差。”
“之前就说过，我不当魔。”
时奚撇嘴，离开门边往里面走。
夜偏鸿跟在他身后，“可你不困惑楚无舟为何接近你么？”
时奚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想喝饮料了。
奶茶奶茶。
为什么修真界没有这些东西？
时奚只能喝着干巴巴无味的水，露出的桃花眼看着夜偏鸿，随意道：“他对我挺好的。”
言下之意，楚无舟是不是故意接近他一点都不重要。
反正恶毒炮灰一身穷，什么都没有，付出不了什么。
楚无舟还得倒贴钱呢。
他想着，顺手摸了摸自己的佩剑，又抱到怀里，心满意足地说：“看到我的剑了没？好看吧？当剑修才有前途。”
夜偏鸿：“……”
夜偏鸿看着这剑，声音低了一些：“楚无舟送的？”
“嗯。”时奚摊手说，“都说了他对我挺好，你管人家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呀？”
是他要管么？
若不是因为时奚，他管楚无舟喜欢谁。
夜偏鸿嗤笑一声，垂眼坐到了时奚身侧，时奚看他一眼，转身拿背对着他。
【叮！炮灰值+5！共有 75 了奚宝！】
好人！
时奚立刻转身，不吝啬地给了夜偏鸿一个友好的眼神。
“……我想告诉你，若是楚无舟要利用你达成什么目的呢？”
“譬如他喜欢的人死了，而你之身正好合适做那个容器。”
夜偏鸿语气缓慢，“这样你还觉得他对你好么？”
闻言，时奚表情终于变了一点。
夜偏鸿深深看着他。
“你是不是经常看话本呀？”
“这种狗血桥段只有话本里才有的。”
“你肯定经常看，套路都被你摸清楚了。”
“哪买的呀？修真界还有这种话本？我也想看。”
时奚平时当然不是天天练剑。
闲暇时也很无聊，有一次他无聊到坐在清雪洞口，看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落雪。
如果有话本，那就不一样了，时间就会变得很快。
眼一闭一睁，说不定任务都完成了。
时奚睁着桃花眼去看夜偏鸿，瞳眸湿湿圆圆的，桌面上是一盏烛光，火光跃动在他的眸底，有几分亮。
【叮！炮灰值+5，共有 80 了！奚宝真棒！三言两语又夺得了反派的仇恨，摩多摩多。】
“……”
时奚顿时收回自己的星星眼。
脾气真怪。
他真情实感讨要话本，不给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发脾气。
时奚重新给夜偏鸿一个背影。
然而这回夜偏鸿却起身，突兀地走到时奚身前，垂眸注视着他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愿走？”
“我为什么要走？”
时奚飞快起身站在了椅子上，偏要利用高度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偏鸿，“你叫我走我就得走？你费尽心思要我走是为什么呢？”
“所以你是真不担心楚无舟会伤害你？”
“我凭什么要怕？”
时奚伸手抓住夜偏鸿的衣服，愤懑地说：“你真的很烦啊夜偏鸿，你是怕我被伤害？那不是有你吗？你会看着我被楚无舟算计被楚无舟欺负？”
夜偏鸿突然就不讲话了。
他伫立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时奚近在咫尺的眉眼，见状，时奚握住夜偏鸿衣服的手一松，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
然而这时夜偏鸿却抓住了时奚捏在自己领上的手，他的手将时奚牢牢包裹在内，力道之大，令其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时奚皱着眉，低头用力要将手抽出来。
可他无法做出太大的动作。
脚下的椅子不大，他站在上面有点恐高，唯恐动作幅度大一点人就摔下来了。
夜偏鸿偏偏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架势。
他只是看着时奚，深紫色的眼瞳一瞬间流淌过诸多情绪，最终又化作平息，一字一句问：“所以，你既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何不对我好一点，将我控制得死死的？”
他一瞬间流露出的压迫感令时奚心口不受控制起伏了一下，两秒后，他别开头不去看夜偏鸿，硬邦邦道：“我不知道，我诈你的，你自己不经诈，我平a一下你连大招都交了。”
夜偏鸿自然听不懂他后半句的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话。
“是，所以你现在知道了、确定了，给我一些甜头，我替你杀人放火。”
夜偏鸿逼近时奚，两人的唇瓣唯有两厘米的距离。
“放点诱饵控制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偌大的天底下，时奚从没见过夜偏鸿这种人。
这话翻译后，不就是希望他给他块肉，将他驯服吗？
简直——太反派了！
时奚咬了下牙，看着逼近自己的人，呼吸不由变得短促，他什么都不想要。
他不需要驯服谁，也不需要谁替他杀人放火。
他就想要炮灰值。
反派能给吗？显然并不能主动给。
时奚扯了下自己的手，“夜偏鸿，放开我。”
夜偏鸿紧盯着他，“为何不给我个答案？”
“你想要什么答案？你想要什么？我不会离开无上剑宗的。”
“跟我成亲。”
夜偏鸿冷不防道：“楚无舟有的，我也要有。”
“他给你的简陋，我可以从明日开始为成婚筹谋，一月时间，绝对比他的要好许多许多。”
“除了成婚要随我回一趟魔界之外，其余时间我不限制你，随你待在楚无舟身边。”
说到这里，夜偏鸿又顿了一下，像是觉得刚刚那话令人难以接受，他轻啧，改了口：“随你待在无上剑宗，宗门修士大部分时间都在其余峰听讲堂，无需待在师父身边。”
“你这么清楚，不会是来无上剑宗当过卧底吧？”时奚骂。
夜偏鸿盯着他不语。
“我拒绝。”时奚扯了扯自己的手，见还是扯不出来，于是只好别开头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我和楚无舟成婚了，就该知道自己当不了我正头道侣。”
“你可以当我的二道侣，凡间将这称之为妾，你要当我的妾吗？”
夜偏鸿：“……”
要魔界大名鼎鼎的魔尊当妾，这消息放出去恐怕全修真界都会嘲笑。
偏偏时奚满脸认真，桃花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偏鸿，一副没别的办法了，我只能给你这个身份。
爱要要，不要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