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酒杯微微抬起，眼中月光流转，似乎是在追忆往昔：“席少轩，他本是九曜城城主的儿子，据说来我这赤霄云宗求学也只是与庞家子弟打赌的一时意气。”
他低低笑了一声。
“由于他天资确实卓越，所以在新晋大典上格外猖狂。”
沈云卿拄着下巴，酒杯在他修长的手指缓慢转动，莫名让陈昭看得出了神。
【宿主，注意口水】
陈昭：“......”
“然后呢？”
陈昭适时地趁着说话的功夫咽下了口水。
“然后......”
沈云卿眼神迷离地微微皱眉：“我那时还不是长老，只是个普普通通不想出风头的老实峰主。但他过于大言不惭，竟然敢说赤霄云宗不过如此，连峰主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这么敢？”
“许是因为他用了些小计策赢了李暮那个死脑筋吧。”
“......”
不是，席少轩刚来的时候就能单挑峰主了么？！
“连陆离霄都说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沈云卿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陈昭以为他是自豪曾经有个多么出色的徒弟，但是没想到沈云卿接下来的一句：
“那傲上天的小孩，我看不惯，于是狠狠揍了他一顿。”
“......？”
沈云卿低笑着抬起眸子，他的眼睛亮晶晶地，反射着模糊的月光，陈昭在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就那样直勾勾看着他，嘴角一直扬着像小孩子炫耀自己多么优秀的笑容。
像是......在等一个夸奖。
鬼使神差地，陈昭回应了他。
“你是万年难遇的，沈云卿。”
沈云卿的眸子猛地怔愣住了，薄唇微张，将语未语。
难得一见的，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奇怪的开关，那双眸子突然就染上一层水雾，变得湿漉漉了起来，混着酒香，呼吸有些难控的炽热。
陈昭也没能移开眼。
不知道怎么形容。
现在的沈云卿......
像画一样。
不真实，很遥远，却又好像......
触手可及。
最终酒杯掉落在酒桌上，发出一声“哐当”。
沈云卿先别过了头，他依旧抬起头看着明月高悬，躲在长发下的双耳一片绯红。
“扯远了。”
陈昭已无心听出沈云卿的气息不稳了，他也感觉晕晕乎乎地摆好了酒杯，继续听沈云卿言。
“席少轩身上有着极为强横的魔族血脉，他的生母很有可能是八大魔尊之一，这件事只有我与赤霄云宗另外三位长老知道。”
陈昭认真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他因自幼就在人界，修炼的又是修仙的法术，久而久之，身体内魔族的血就开始反抗他了。”
沈云卿递出杯子，倒酒的变成了陈昭。
没用沈云卿提醒，陈昭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魔血的反噬导致他的状态越来越差，继续让他留在人界修仙道，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所以？”
“所以他决意要去三年前那场大战，是为了求死。”
陈昭听得呆愣了一分。
“席少轩不想与魔族为伍，他宁愿将生命奉献给人界修真界至关重要的那场大战之上。只是没想到，他没死......”
沈云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这般也挺好，也算是保留住了一条命。他若不危害苍生，我便就当不知道，他若残害生灵......”
沈云卿高举酒杯的手缓缓加大了力度：“我定不会留他性命。”
日后再遇怕就是兵戎相见。
陈昭微微垂首。
清风拂过，没解酒，反添忧愁。
他这位可怜的神明，努力半生拉扯大的三个徒弟，两个死于黄泉，一个终生为敌。
久之，沈云卿已经饮完了一壶酒，看向陈昭，再次开口：“还有呢，你还有事要同我说？”
陈昭眼睛眨了眨：“温珥初。”
“？”
沈云卿流露出疑惑的面色。
“一个自称是外门弟子的鬼族，也闯进了秘境传承中，不过已经被真人解决了。”
“温珥初......”
沈云卿慢条斯理地念着这三个字，伸手在半空中一点，一面水镜凭空而出，里面是一个被锁在牢中的男人。
“你说的温珥初，与他是否相像？”
陈昭细细一瞧，惊了一下。
牢中之人与温珥初、温家老爷长相极为相似！
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嗯。”
陈昭点点头。
这张脸辨识度太高了。
沈云卿点了点水镜中的人，道：“他叫温奕初，就是新晋大典中测不出灵力，被曦辉长老带出来的那人。”
陈昭记忆中确实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没想到就是沈云卿之前去温府调查的温奕初！
“他身上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就是体内一点灵力都检测不出来。”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正常与我们交流，但是自从山下温府空了之后，他就再没开过口，甚至连表情神色都未再改变过。”
沈云卿长指轻轻叩了叩酒桌：“这可能是鬼族一个极大的阴谋，只是现在我们还摸索不到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日后，万事小心。”
陈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将重要的两条消息告知沈云卿后，陈昭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
也不知这酒怎么就酒劲那么大......
明明以他的酒量是千杯不醉的，怎么没喝上一壶，他已经看沈云卿一个变成俩了？
陈昭拄着头，闭上眼试图恢复点精神。
“已经很晚了，你还有其他要与我说的么？”
沈云卿也看出了他的醉态，有意结束今晚的会谈。
陈昭一手按着自己的头，一手按住了沈云卿刚想有动作的手臂：“等等，沈长老，我还看到了......”
他晃晃悠悠想站起来，沈云卿看他步履悬浮，生怕他摔进湖水里。
毕竟，在秘境中，陈昭很怕水的。
无奈，沈云卿拉住了他。
这一拽，陈昭就跌跌撞撞坐到了他身边来。
醉意熏熏地抬起头，与他对视，随后很认真的语气：“我还看到了你，沈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