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夜探（二）
蜃城黑暗的小巷中，剑秋和唐宗甲的谈话还在继续。
“你是说，越海一族早已知道了我来到蜃城的消息？”
“恐怕是的。”
唐宗甲点点头，回答道：“不止是你，就连我这样的小人物，只怕也早已经处在了他们的监视之中。毕竟这世上不止法眼会才拥有一流的情报系统。各国的情报机构都不是吃干饭的。所以我不敢向剑秋你说明我来到蜃城的真实目的。”
剑秋听着宗甲的话，若有所思。他点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可是这件事既然已经被我知道，那你索性就和我说清楚吧。这座蜃城的大秘密究竟是什么？既然你已经来了蜃城有一些时候了，恐怕也有些线索了吧？”
宗甲问：“剑秋，你知道生机石吗？”
“生机石？”剑秋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一头雾水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于是宗甲解释道：“这是一种蜃城特产的矿石，在列国，尤其是东吴的贵族圈子里极为流行。普通的矿石，要么是特别稀有，比如金银翡翠，有的则是效率极高的燃料，比如地中石油等。
可这生机石的作用，却是矿石之中最特殊，最神奇的。这种石头虽是死物，可是石头内部蕴含着极强的生命力。只要与人体接触，能令人身轻体健，精神充沛。若是病人使用，更能无药自愈，恢复如常。甚至是将死之人用了，也能立刻起死回生，延续一段时间的阳寿。”
“什么？”剑秋震惊的说道：“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宝物？”
宗甲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说道：
“不错。你知道的，我这具完美体，是以天下无数富含生命力的宝物辅以水神献祭的秘术改造而来。那些富含生命力的宝物之中，就有生机石。那是当年铁锋法尊耗费了大气力从别处得来的…”
剑秋心中冷笑，忍住了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恐怕也是抢来的吧？”
宗甲继续说；“事实上，这越海一族发家致富的起源，也正是钻研出了这生机石的提炼方法。如此宝物，自然昂贵无比。
越海族人也正是依靠在贵族圈子里售卖生机石，方才创造出了这座繁华的蜃城。所以，据我的朋友王修猜测，这生机石恐怕才是越海一族迅速积累财富，并在蜃城屹立不倒的关键所在！也是蜃城无数谜团的核心线索！”
“那位王修先生究竟查出了什么？”
“不知道…”宗甲摇头：“王修给我写的信只写到了生机石的提炼方法是越海家的不传之秘，一直讳莫如深。这项技术也被越海家人称为绝隐之密，不可外传。原本我也能够理解越海家对于生机石的保密只不过是对自家财产的保护。可是，王修在给我写完这封信后，就从此音信全无。无论我给他去信多少，都像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所以我想，恐怕是王修调查生机石时已经引起了越海家的忌惮和怀疑，把他控制了起来。如今，王修恐怕已经变成了越海家的阶下之囚，甚至不在人世了。所以我才星夜赶到蜃城，希望能够将此事调查清楚，如果能够救出王修，那就更加谢天谢地了。”
剑秋听完，似乎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黑暗的陷阱，正在被无数谜团包围其中。
但同时，他也敏感的察觉到，这次的东吴之行，或许也是自己和法眼会的一次绝佳机会。
然后他点点头，对宗甲说道：“辛苦你了，既然这件事被我碰上，我也不能不管。你带路吧，我且看看，这座蜃城，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
宗甲一惊：“你也要和我同去？”
“那是自然。”剑秋道：“我一直在想，我法门势力在东吴极为有限，不仅官府对我等江湖势力极为排斥，就连百姓们也不支持我们。可我们却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东吴百姓对法门毫无兴趣。这一次，或许我们能够通过揭开蜃城的秘密，来探寻法门在东吴不受欢迎的原因。”
“可是，这次行动极为危险。你是法门百万会众之首。怎能以身犯险呢？”
剑秋呵呵一笑：“你若是迎着危险而去，危险就要避开你。更何况，我若没有以身犯险的勇气，又怎能做这法门上百万会众的领袖呢？”
宗甲欲言又止，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剑秋的帮助。他告诉剑秋，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一个自己根据王修的留言，经过多方探查和监视过的地方。八九不离十就是揭开蜃城秘密的关键之地。
剑秋笑了一声:“那你还不代路？难道是想拖到天亮吗”
两人飞身上墙，一路朝北方掠去。直到越过城墙，来到了城北的郊外。剑秋观察到，自从来到了北郊，一路上就十分僻静，道路也渐渐难行。走过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脚下就只剩下泥泞小路，和蜃城繁华极不相配。
剑秋进城时从城西而来。深知蜃城为了迎接来往旅客，远在西郊五十里便修建了平坦大道，以示蜃城的富庶。和城西的大道相比，城北的道路状况简直和深山老林一样寒酸。
他们又走了一会，剑秋眼前甚至连一条像样的路也没了。这片黑漆漆的树林里只剩下危险的荆棘丛和一条被人行踏出，勉强能够下脚的小路。而且剑秋还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蜃城如此繁华，按理说城外的近郊一定是有农民群居。农民可以为城市人口供应蔬菜和一些粗重的劳动。可自从他们一出城市，剑秋在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民居。显然，这个地方是被蜃城方面专门清理过的。
又过了一会，远处终于遥遥出现一盏孤灯，似乎前方终于有人居住了。剑秋精神一振，两人都加快了脚步潜到孤灯之下。这里是一大片高俞三丈的巨大围墙，而且是由坚固的石砖垒成。
剑秋抬头一看，方才看到的那盏孤灯原来来自围墙内的一座高塔。那座塔比这三丈的城墙更高，塔顶光源十分巨大耀眼。而巨灯之下，乃是一座眺望台，台上四个方向皆有士兵放哨。可见此地的安防极为严格。
而围墙之上，则挂着一块大大的木牌，牌子上用血红色颜料写着一排醒目的大字：越海私领，擅入者死！
剑秋小声问道：“宗甲，这是哪里？”
“海家私领，海家的领地。”宗甲带着剑秋伏进了土堆里，小声解释：“这里对外宣称是越海家的私人园林，不许外人进入。可实际上是个十分神秘的地方。不仅戒备极其森严，而且没人知道这里面究竟是做什么的。王修的信里曾经三次提到这个地方，我也来踩过点，今天准备进去看看。”
“那正好！进去吧。”剑秋直起身子，就准备往里闯。
“等等…”宗甲又一把把他拉回来，指着了望塔上面的巨大光源解释：“那座了望塔上的探灯其实共有四座，每晚一刻不停的向四个方向缓慢旋转，无论是园林里外，没有任何角落能够避开哨兵的耳目。如果我们现在闯进去，一定会被哨兵发现的。”
剑秋不解的说：“既然探灯无时无刻都在无死角的照射，那岂不是我们只要进去，就一定会被发现吗？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直接闯进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宗甲解释说：“既然我来踩过点，自然知道进去的方法。我计算过，这四座探灯每一柱香时间会交汇一次，到时候，我们正对面方向会出现一块很小的照射死角。我们可以从那里潜入。”
剑秋抱着脑袋：“好吧，我们等等看。”
就这样，宗甲和剑秋一起趴在土堆上。剑秋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探灯照亮的道路，时刻准备着等待监视死角的出现。两人等得实在无聊，索性聊起天来。
“对了。”剑秋想起来一件事：“自从当年你和我交手之后，江湖上就再难听到你的消息了。这些年你到底躲到哪去了？”
“其实，自从那一次你和我在东海交手之后，铁尊命我潜伏起来，以免被你们炬子的人发现我完美体的秘密之后，我就很少和法眼会有联系了。”
“嗯。”剑秋点点头：“那你躲得挺好的，老炬子曾专门命人找过你，可是一无所获。”
宗甲接着说：“是啊，铁尊生怕我的行踪被你们发现，因此叫我隐姓埋名。就连上次的光明崖大战。我本来也想驰援总坛。可炬子怕我被官军俘虏，完美体的秘密泄露，所以命我不得回到西凉。”
“那没什么。”剑秋不以为意：“你只是奉命行事，不必放在心上。”
宗甲接着说道：“直到最近，我也和铁尊断了联系。说实话，这些年我和金刃派联系也不算多。跳出那个圈子之后，我好像也看清楚了一些以前看不见的事情。铁尊这个人挺令我失望的…也许现在他正在到处找我吧。”
“那很好啊。”剑秋说：“铁锋那个老小子的确不是啥好人。我也和他掰了。你要是怕他找你的麻烦，此事过后，可以和我回西凉去住。”
宗甲看着剑秋的侧脸，忽然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说：“剑秋，其中有些话我想和你谈谈。”
“你说啊。”
“是关于白炬子的…”
“别说了，你看，两盏探灯重叠了！”
剑秋忽然打断宗甲的话，因为他看到前方两盏巨大的探灯慢慢重合在一起，然后又渐渐散开。剑秋唯恐错过了宗甲所说的死角空隙，立刻把宗甲的话忘到九霄云外。目专心致志的看向前方。
果然，不久之后，两盏大灯逐渐散开，原先的光芒重叠处，露出了一个人身宽窄的黑暗角落。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时机已到，立刻飞身跃出土堆，从黑影处跳进围墙。
了望塔上，一个哨兵眼前一花，向旁边的同伴问道：“刚才有什么东西吗？”
另一个哨兵则没有注意，轻松的说：“没看到，恐怕是只飞鸟吧。唉，探灯又重叠了？看这时间，终于该换岗喽…”
围墙之内，越海家虽然宣称是一处私人园林。可当剑秋和宗甲潜入之后，却发现这里处处透着古怪。
首先，这里的风景布置和贵族园林特有的豪华静雅毫不沾边。入眼处只有一片空旷的大大空地，甚至地面上一棵树也没有。
光秃秃的大地上只散落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军用帐篷和岗哨，每个都点起了灯光。周围还有不少披坚执锐的士兵正在成群结队的巡逻。剑秋他们伏在暗处，小心翼翼的避开每一个士兵观察的目光。
看来宗甲说的没错，这里的戒备的确十分森严。
剑秋问：“我们往哪边走。”
宗甲来这里踩过好几次点，每次一进入围墙，都觉得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可他每一次都因为围墙内严密的戒备作罢。
这次有了剑秋这个强援在身边，宗甲决定跟随自己的直觉行动。他闭上眼睛感受了刹那，心中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目的地的方向，他一指方向，说：“这边，和我来！”
剑秋看到他成竹在胸的样子，自己也放心了不少。于是，两人飞快的跃向另一个灯光黯淡之处。
“喂，你是不是走错了？怎么越往前走，看守和巡逻的士兵反而越少了？”
“走错了再走一遍就是…越走士兵越少，说明前面保密等级高，就连士兵也不能完全信任。”
“原来如此啊！”剑秋放下心来。宗甲说的有道理，知情人本就不多，这座围墙内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看来这片空地的主人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围墙以内的事情。
剑秋和宗甲一边避开士兵们的监视，一边朝前走。终于，在走了一会之后，宗甲和剑秋来到一个奇怪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