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按在桌面上。
“所以，上一次轮回的失败，根本原因或许在于我们行动的‘性质’。
“我们仍然在试图用‘外来变量’的强势介入，去扭转一个即将崩溃的系统，这种方法，在系统自身力量尚且完整且警惕性极高的时候，注定会引发最强烈的排斥反应。
“我们或许需要换一种‘身份’，换一种‘方式’，不再仅仅作为‘破坏既定轨迹的英雄’，而是……”
他的目光投向了符华，又似乎越过了她，看向武馆之外，那座正在从夜幕中脱颖而出、即将迎来第三次考验的城市。
“……而是应该尝试去理解这个系统崩溃前最后的‘逻辑’，找到那些真正关键的、能够从内部施加影响的‘支点’，或者……
“至少我们要去避免再一次被这个系统在崩坏前最后一刻，轻易地‘清除’掉。”
房间里落针可闻。
约阿希姆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但在投入众人本就暗流涌动的心湖后，反而让迷茫的众人找到了方向。
他否定的不是努力，是方法。
约阿希姆环视了一圈沉默但目光逐渐聚焦的众人，那层笼罩在会议室里的，因重复失败而产生的迷茫与自我怀疑的薄雾已经随着他刚才的剖析被戳开了一道缝隙。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将这道缝隙扩大，让清晰的战略光线照进来。
“现在，”他拍了拍手，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将注意力从情绪拉回现实的果断，“我们把‘拯救世界’这个宏大到让人无从下手的终极目标，暂时往后放一放。
“当前优先级最高的任务，是信息整合与行为模式解构。
“我需要最详细的情报，关于我们前两次轮回中，所观察、遭遇、乃至对抗的一切。”
他首先看向娜塔莎。
“娜塔莎，你应该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吧？”
从刚才开始，娜塔莎就表现的和会议室中其他人不同。
在所有人都低头沉思时，唯有娜塔莎一直在频繁的操作着她从支部中带来的那台微型电脑。
而此时此刻，在约阿希姆的提醒下，娜塔莎终于结束了自己能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自己疲惫的身形。
下一刻，随着她一挥手，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在她身前展开，复杂的数据流和三维动态模型开始浮现。
“当然，这是上个轮回中的你要我交给你的东西。”
她将一个城市模型投射在了众人中间，约阿希姆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沧海市的微观沙盘，再一联想自己只存在于心底的那个想法，约阿希姆和曾经的自己的思维瞬间同频。
“崩坏能爆发的模型……这是第几次迭代？”约阿希姆接过了模型的控制权。
“第三代。”娜塔莎叹了口气，“在最开始的模型上填充了两次崩坏爆发的真实数据。”
约阿希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他查看着这个模型基于两次轮回的实时监测数据、能量峰值记录、感染扩散速率……
最终，他双手虚空抓住模型投影，然后猛地放大。
光幕中央，沧海明珠的立体地图出现，无数红点代表崩坏爆发初始的感染源。
而随着约阿希姆将演变的时间放慢，众人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些红点的形成并非均匀的分布，而是呈现出清晰的辐射状，源头高度集中。
模型的演变倒退到最开始，然后就此停止。
约阿希姆凝视着模型演变的第一帧中，那被明确标注出来的一小片区域。
这里就是崩坏爆发的核心。
“两次崩坏爆发时，崩坏能降临的核心区域都在这里，”娜塔莎看着约阿希姆停在这一帧并没有任何意外，这可是另一个约阿希姆笃定的节点。
“虽然两次之间好像有些小偏移，但可以肯定，我们要找的源头就在这个小范围内。”
“也就是说——”
娜塔莎的声音陡然沉重了下来。
“律者，就在这里。”
这个模型印证了只存在于姬子，符华，卡莲三人记忆中的一个关键猜测。
在许曙播放的“原着剧情”中有一个几乎恒定的现象——
每一场达到‘序列’级别的区域性崩坏爆发，其中心必然伴随着一名‘律者’的诞生或觉醒，似乎在崩坏能与律者之间，存在某种她们尚未完全理解的锚定关系。
而其中最典型的案例记录，是爆发在长空市的“第三次崩坏”。
重点不在那场崩坏造成了多少破坏，而是在于那场崩坏中，律者和崩坏降临的顺序是最明确的。
那是一场“人造”的崩坏，而创造的方法则是——“缔造一个人造律者”。
是原着中的芽衣先成为了“雷之律者”，然后才是第三次崩坏降临。
而在此之后，再看那场爆发在天命总部的崩坏，看那场爆发在新西兰的第四次崩坏，看爆发在珊瑚岛的崩坏，看爆发在柯洛斯滕的崩坏。
乃至于爆发在永世乐土中的崩坏，月球上的崩坏……
几乎所有诞生了律者的崩坏都是同一个顺序。
先诞生律者，然后再引发崩坏。
律者才是一场崩坏的核心。
“因此，结合本模型显示的、两次都高度重合的爆发核心点，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现阶段最合理的作战猜想。
“导致沧海市陷入崩坏轮回的‘因’，一名律者，就在‘沧海明珠’这个区域内。
“我们的循环，极有可能是围绕着这名在轮回中尚未完全觉醒、或处于某种特殊状态的律者发生的。”
猜测在这一刻完成了闭环。
在最开始的轮回中，约阿希姆对“律者”的猜想在这一刻完美契合。
律者是失控的，祂有着强烈的行动趋向，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力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误入”的她们身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倾听的符华，缓缓抬起了头。
“如果律者的锚点在那里……”符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么，有一个人，或许我们需要格外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