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县,张俊老家坟山。
张俊给父亲祭奠完后,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点着了一支烟,放在父亲坟莹边,又点着了一根烟,慢慢的吸着。
父亲是抽烟的,只不过张俊参加工作后才学会抽烟,而他毕业后一直在外地工作,很少有时间陪伴父亲,父子俩也很少在一起抽烟。
以前父亲在世时,张俊每次回老家,父亲总会跟他讲村里的人和事,谁家对自家好,谁家给自家使过绊子,和谁家吵过架,和谁家闹过矛盾,家里摆酒席,谁家来了多少钱,家里有几块田地,分别在哪个地方,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之类的家庭琐事。
张俊以前听得烦,觉得这些事情毫无意义。
现在他成了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才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
父亲肯定是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在有意识的交待后事呢!
坟山下面就是村里的几条小路,父亲以前经常挑着水桶,背着农具,咬着牙使着劲,一趟又一趟的走过,用并不强壮的身体,肩负起整个家的重担。
父亲一生都没享过什么福,可是他教会了张俊要有一个男子汉的勇气和担当,就是这骨子里的硬气和对家的担当,让张俊把父亲撑起来的这个家接着撑下去,还要撑稳当了。
坟头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就像张俊的念想一样,一年年总也断不了。
养儿方知父母恩,张俊已经当了父亲,成了两三个孩子的爸爸,才明白当年的父亲有多么的坚强,有多么的劳累。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要把家里的几个孩子拉扯大,还要送他们上学,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张俊一直在忙着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忙着自己的小家庭,也曾想着有一天荣归故里,给父母带去荣誉和金钱,让他们安享晚年,过几年幸福无忧的好日子。
然而世事无常,当他终于有时间回到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时,居然是因为被组织暂停了一切职务。
村里的人并不知晓这一切,他们还以为张俊在外面当大官呢,对他恭敬有加,甚至有些讨好和巴结。
事实上,村民们和张俊之间很少来往,朴素的农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央求到张俊头上。
只不过数千年官本位的思想影响下,农村对当官的人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和崇拜。在他们想来,一个人能当上这么大的官,肯定是个有才华有道德的人,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们敬的是权力,拜的是官位,礼的是有才有德之人。
张俊一个人回到村里,谁也没带,他只想在家里做几天孝顺儿子,当几天农民的儿子。
下午,张俊提着家里的渔具,来到屋后的池塘边,找了棵柳树,坐在树荫下,把从菜地里挖来的蚯蚓放在鱼钩上,扔进水池里。
他抽着烟,看着浮标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烟丝和柳丝一起随风飘荡。
旁边的鱼篓上,放着一本《史记》。
张俊很喜欢看书,什么杂书都看,尤喜史书。他博览群书,却不求甚解,但也能从中汲取一定的营养。
他钓的并不是鱼,而是消谴这无边的寂寞。
他抽的也不是烟,只是用手头有点事情做。
书也不是用来看的,放在旁边只是因为习惯身边有书了。
张俊把公务用的手机留给了秘书袁华,公务上的来往事宜,交给袁华在西州处理。
自己的私人手机,则放在家里,他只想安安静静享受片刻宁静无人打扰的时光。
“鱼上钩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张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陈南松来了。
陈南松在张俊身边席地而坐,笑道:“张俊,你不是在钓鱼,你是在喂鱼吧?”
张俊扯起鱼钩,把小鱼儿取下来,放进鱼篓里,笑道:“知我者,陈老也!”
陈南松伸手扯下一片柳叶,放在嘴里,随口一吹,便是一曲悠扬的歌曲。
张俊微感讶异,没想到陈南松还真是无所不能。
“这是老三国演义电视剧的片尾曲。”张俊说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对喽!”陈南松丢开柳叶,笑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地球离开了谁都照样转,西州少了你张副市长,也一样运转。只不过,没有你的西州,一切都将打回原形。唐敬文和董志武之流,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张俊喔了一声:“我从来没觉得,我对西州有多么重要。”
陈南松笑吟吟的道:“不是西州需要你,也不是西州离不开你,而是你需要西州。你当然也可以就此离开西州,但在离开之前,你还得做一件事,那就是把文旅工业的尾收好了。”
张俊微感讶异,说道:“陈老,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西州了?”
陈南松眯着双眼说道:“林老爷子精明得很,这一招以退为进,多半是他安排的吧?他故意在这个关键时刻暂停你的一切职务,其实是在保护你。有人在针对你做调查,那就让他们去查好了!你与其和他们内耗,还不如回家享清闲呢!”
张俊哈哈笑道:“陈老,你可真是火眼金睛。这次让我休息,的确是林爷爷的主意。他的想法是让我趁这个机会,卸下负累,到京城去工作一段时间。”
陈南松笑眯眯的道:“我就知道!省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忽然之间暂停你的职务呢?林老这么做,一是想对你另做安排,二是想让西州乱成一锅粥。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你走后,工业和文旅方面的工作已经乱了。唐敬文无力回天,董志武心有余而力不足。两百亿的债务,说到底还是西州政府借贷来的,是要他们去还的。少了你这个顶梁柱,他们没有办法让西州文旅事业起死回生。”
张俊沉默不语。
陈南松感慨的道:“林老才是权谋的高手,他把你安排回家休养,却在西州挑起矛盾,打破平衡,引起竞争。有势能、有落差,才有动力。林老已经把西州的水搅混了,接下来就看你的想法了。”
张俊沉吟道:“陈老,你以为我应该再回西州,把文旅工作做好再离开吗?”
陈南松点头说道:“是的,张俊,你一定要回西州,把工作做完整再离开,不然的话,你就是西州的罪人!你可千万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到京城继续当你的官,不管西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