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双眼失焦，空洞无物，如同一摊死水，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即使声音沙哑地不像话，却还是一遍遍地说，目无一物。
绝望。
顾君弦觉得心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几下，麻木与坠疼感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顾君弦将栀年狠狠揽进怀里，咬牙道：“你他妈…”
他说前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发怒，到最后，尾音颤得不像话，竟自己都…
再也不敢说下去。
“再说一遍。”
声音不自觉，便柔了下去。
顾君弦懊恼地抓了把头发，头发被扯起来牵连着头皮的细细密密的疼，却不过他快喘不上气的无力。
她现在，只需要一句话。
简简单单的一句，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女孩儿的背脊孱弱，如快坠落的蝴蝶，油尽灯枯。
栀年还是重复：“我…恨你…”
恨他。
从现在开始，他把她心里最后一点
她本想着，他放她走，两个人以后各走一边，不会再有交集。
她对他那病态的感情，会随着她渐渐离他远去，会慢慢淡忘。
她想明白了，她对他的喜欢，就是病态的感情。
不过如同冰天雪地里将死之人，对一点点火星子取暖的渴望。
即使那点微芒再弱，她也想伸手去抓。
靠近后，没想到那是一团烈火，火舌舔过她浑身上下，将她最后一点希望燃得一丝不剩。
她，她就是贱…
他，畜牲。
畜牲都不如。
顾君弦眼眶突然发酸，将布满血丝的眼睛撑胀得更为猩红。
男人下颔紧紧绷着，却怕吓到女孩儿，尽力用自己最轻柔的语调：“不不哭了，以后都不欺负你了…”
他在这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上位者的掌控，亲手打造的囚笼，在这一刻。
尽数崩塌。
鸟儿将死，再囚无意。
他在这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她的命，她孩子的命。
就像被他扼住了咽喉，没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她被他塞着嘴巴，一遍一遍吞吐着：“我怀孕了，不要这样了…”
可他听不见，他故意不让自己说话。
只顾自己。
他，他太自私了。
栀年全身酸软，小腹痛的冷汗涔涔，顾君弦身体的温度很高。
可她却置身于冰窟窿一般寒冷。
耳边男人的声音好像渐渐小下去 ，直至淹没于她尖锐的耳鸣里。
眼前开始慢慢出现点点星辰，星辰耀着微弱的光芒，几只蝴蝶轻盈地翩飞，跳跃在吊灯上。
须臾间，大雾霭霭一下子清明起来。
好像带着最鲜艳的色彩，将如同画布般的黑白色房间撕裂开来。
好，好美啊…
栀年嘴角扯了扯，带出一个笑，无力又苍白。
顾君弦狠狠一震，经年之后，他也忘不掉这个笑。
不是开心，是解脱。
顾君弦低头，才发现床间血渍。
顾君弦浑身肌肉紧绷，心里预感到什么，抬起头来时，才发现栀年的笑就那么消寂下去。
而后眼皮微动，盖了下去。
顾君弦觉得，那只蝴蝶，就这么，振着翅膀，飞到了他触不到的地方。
男人眼眸猩红，发酸的眼眶一下子涨的流下了一滴泪，怒吼道。
“年年！”
*
隆冬一月，雨夹雪，距离华国春节仅剩三天。
本该怒放腊梅的时节，波城却不植腊梅。
遍地都是建筑物，高耸入云，街道因寒冷而行人极少，大多也都行色匆匆，沉寂又萧条。
穹顶乌黑钝沉，不见一物。雪片亮晶晶的，依稀可见参差落下的细雨。
街角尽头，咖啡馆门口的铃铛清凌凌作响。
“年年姐，Alenda小姐又拒收了…”
对面声音轻轻地，像是故意放缓了声音，怕吵醒谁。
咖啡馆里暖烘烘的，栀年一进来，清脆的铃铛便响起声音，连带着暖气扑面而来。
脸上瞬间被烤出些汗意。
栀年单侧耳朵挂着耳机，刚刚解下围巾，脱下手套，还没来得及坐下来。
栀年面色矜平不变，轻轻吐着字，竟没带一点疑问的语气，像是预料到了，语调同样也是温温柔柔：“这回理由是什么。”
栀年声音清甜，有些软糯糯的，但语气无波无澜，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好像在说“今晚吃什么”那般平淡。
灵灵觉得自己无论听多少次年年姐的声音，依旧会觉得。
她应该去做配音演员啊。
没见过她的人只听过她声音的，肯定会觉得她是个甜妹。
又乖又糯的那种小姑娘。
见了她，会觉得，自己没猜错。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灵灵第一次见到年年姐到现在，好像年年姐就格外钟爱大衣。
国外的天气不比国内，她们这些年就在北半球来回跑，年年姐身上的大衣，就好像没脱下来过。
还得是那种素色，基本没有什么点缀的。
都说衣服衬人，但灵灵觉得，年年姐是人衬衣服。
明明也才二十六七岁，但已经很有成熟女人的韵味。
不对，应该也算成熟女人了，别人都有俩娃娃了。
灵灵漫无边际地想着。
年年姐算不上高挑，但身段却纤细，最是那腰，盈盈一握。灵灵一个女生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握一下。
真，真是A4腰啊…
灵灵想着，口水快要淌下来。
对面犹豫了会儿：“Alenda小姐说，纯粹就，不…喜欢您做的。”
灵灵很纠结。
前几次给的理由，虽说是吹毛求疵，但好歹，也算是个正经理由。
第一次，说是款式有点老，Alenda团队全票否决，认为不衬自家艺人气质。
第二次，说是材质有问题，Alenda小姐都过敏了。
可气的是，这个Alenda小姐从没露过面，屁翘得很，连给她定制的时候，也以“档期安排较满”为由，拒绝现场给她量尺寸定制讨论设计方案。
所以她们制作时，完全凭对方助理发过来的尺寸，和Alenda的网络生图制作。
这是第三次，连个正经理由都不给了。
就好像，故意针对他们一样。
灵灵斟酌着用词，想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转念一想。
自己都看的出来，年年姐看不出来吗。
灵灵闭了嘴，没再说下去。
栀年应了声，抬头看了眼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
灵灵想着想着，才发觉对面年年姐一直没说话。
“年年姐，我们该…”
“我现在把终审合同发给你，你去跟王律对接一下。”
栀年拿出手机，准备掏出电脑工作。
栀年打开电脑盖：“违约金按照合作资金的百分之一百三十五赔付。”
灵灵：“啊...啊？”
灵灵：“我们，要和他们终止合同了？”
栀年敲着键盘的五指顿了顿，耐心温柔道：“我没说是让我们付违约金。”
灵灵：“......好的年年姐，马上去办。”
她就是温栀年的舔狗啊啊啊，又一次在偶像面前丢丑了…
灵灵心里两行清泪簌簌留下…
小哥西装打底，身段颀长，戴着黑色手套，金发碧眼。
“miss，the coffee you ordered is ready. please take your time.”
栀年愣了下，自己刚进来，还没点东西呢。
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耳机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苏小小，你又往我茶杯里放了什么！”
对面灵灵突然尖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