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按兵不动”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洛阳的世家圈子。一时间,驿馆外的使者往来更勤了,只是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多了几分试探和不安,像一群站在悬崖边的羊,既想跟着领头羊往前冲,又怕一脚踩空摔下去。
益州张家的使者是个年轻公子,姓张名砚,据说是张家最有出息的嫡孙,见面就直抒胸臆:“将军,家父说了,益州愿意出兵三千助并州抗妖,但求将军答应,事成之后,蜀锦的关税降到三成——这已经是底线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上面记着益州近几年的赋税明细,“您看,光是蜀锦每年给朝廷缴的税就有……”
“张公子不必多说。”柳林打断他,手指在账册上敲了敲,“出兵抗妖是本分,跟关税没关系。但我可以给你个承诺:只要益州兵能守住并州南线,不让地妖往南逃窜,战后我会联名各州上书,为益州请功——到时候别说关税三成,就是让陛下免你一年税,也不是不可能。”
张砚眼睛一亮:“将军此话当真?”
“我柳林说话,还没有不算数的时候。”柳林把账册推回去,“但有一条,益州兵必须听李丰调遣,不许私自行动——若敢阳奉阴违,我让你张家的蜀锦在北方四州断销。”
送走张砚,凉州马家的使者接踵而至。马家是将门出身,使者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姓马名腾,说话声如洪钟:“将军!凉州铁骑已经备好,随时能驰援并州!但马家有个条件——地妖的尸体归我们!这族妖族的内丹能练兵器,是难得的好材料!”
“可以。”柳林答应得干脆,“但内丹要分三成给青州军,毕竟是我北方四州的地盘,不能让你们白捡便宜。另外,让你家主公派最好的铁匠来青州,我要打造一批破甲箭,用料你们出,工钱我给。”
马腾愣了愣,随即大笑:“将军果然痛快!成交!铁匠明日就动身!”
等送走各路使者,天色已经擦黑。周媚儿端来晚饭,四菜一汤,都是青州的家常菜,其中一盘凉拌薄荷,绿得发亮,是司马鸢儿特意让人送来的。“将军今天答应了这么多条件,就不怕事后兑现不了?”她给柳林盛了碗汤,“张家要减税,马家要内丹,还有谢家的楼船、王家的铁矿……”
“兑现?”柳林夹了一筷子薄荷,清凉的味道瞬间驱散了秋燥,“等我把州牧总领的位置坐稳了,这些还不是我说了算?现在他们求着我,自然什么都答应;等我真有了实权,想怎么赏怎么赏,想怎么罚怎么罚——这就是权力的好处。”
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洛阳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撒在地上的碎金,却照不亮藏在暗处的阴谋。“你以为陛下只放了地妖这一个饵?”他冷笑一声,“他肯定还跟世家们说了,只要我回北方,就给他们‘补偿’——荆州的盐井,扬州的漕运,益州的铜矿……这些都是他抛出来的诱饵,就等我一走,就把这些好处分给那些倒戈的世家。”
“那世家们会信吗?”周媚儿担忧道。
“半信半疑。”柳林起身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在各州之间画了个圈,“他们既想从陛下手里捞好处,又怕我秋后算账,所以才一遍遍来试探我的态度。只要我在洛阳多待一天,他们就多犹豫一天;只要北方的仗打得不算太糟,他们就不敢轻易倒戈。”
正说着,叶龙武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将军,北方急报!李丰不听命令,硬闯地妖的巢穴,结果中了埋伏,折了两千精兵!冯戈培的铁骑及时赶到,才把人救回来,但并州军士气大跌,李丰气得要斩自己的先锋官!”
柳林接过密信,看完后脸色沉了沉,却没发火,只是把信纸揉成一团:“这蠢货,就是沉不住气。传信给李丰,告诉他‘斩先锋官可以,但必须查出是谁给他的假情报,说地妖巢穴空虚’——我怀疑他身边有朝廷的眼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让冯戈培接管并州前线指挥权,李丰降为副将,戴罪立功。另外,让曾德禄从冀州调五千石粮食到并州,说是‘朝廷的赏赐’,让士兵们以为陛下还惦记着他们——稳住士气比什么都重要。”
叶龙武领命而去,周媚儿看着柳林的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冷峻,忍不住道:“将军就这么罚李丰?他毕竟是跟着您出生入死的弟兄……”
“正因为是弟兄,才要罚。”柳林转身,语气缓和了些,“战场不是赌气的地方,他这次冲动,折了两千人,要是不严惩,以后谁还听命令?但我也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碗没喝完的汤,汤已经凉了,像他此刻的心境。北方的战事,洛阳的阴谋,世家的摇摆,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中间,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这张网里找到一条生路,一条能让北方四州真正站稳脚跟的路。
三、深宫博弈
洛阳皇宫的养心殿里,气氛比驿馆更压抑。陛下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一份奏折,脸色铁青,奏折上是北方四州联名送来的“请战书”,字迹苍劲有力,末尾的朱印鲜红刺眼——正是柳林麾下四将的联名。
“废物!一群废物!”陛下猛地把奏折摔在地上,龙袍的袖子扫过桌案,上面的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朕放了地妖去逼柳林,结果呢?他不仅不回北方,还让四将联名请战,这是在逼朕给他放权!”
站在殿下的曹太监(注:此为新提拔的太监,非之前被处死的曹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头埋得快贴到地上:“陛下息怒!柳林那厮就是仗着北方四州兵强马壮,才敢如此嚣张!依奴才看,不如……不如再加点力,让地妖再破几座城,看他回不回!”
“加力?怎么加?”陛下怒视着他,“地妖一族是用朕的镇魂香引出来的,再让他们攻城,北疆的百姓就要反了!到时候不用柳林动手,天下人就会骂朕是昏君!”
他烦躁地在殿里踱步,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飘过,像在嘲笑他的无奈。他不是不想动柳林,可曹太监刚倒,朝堂上全是世家的人,京畿禁军又被柳林说中了“冬衣未齐”,真要开战,胜算渺茫。
“那……那世家那边怎么办?荆州王世家派人来问,盐井的事……”曹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盐井?盐井个屁!”陛下怒吼,“柳林还在洛阳,那些世家谁敢真倒戈?给他们拖着!就说‘等柳林回北方,再议封赏’——朕倒要看看,是柳林先忍不住,还是那些世家先忍不住!”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旨给并州刺史府的眼线,让他给地妖透个消息,就说‘冯戈培的铁骑粮草在黑风口’,让地妖去劫粮——只要断了冯戈培的粮草,北方军必乱!到时候柳林就是想不回都不行!”
曹太监眼睛一亮:“陛下英明!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曹太监匆匆离去的背影,陛下重新坐回龙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险,可他没有退路。柳林的势力太大了,北方四州连成一片,兵强马壮,再加上世家的摇摆不定,若不趁这个机会打压下去,迟早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柳林啊柳林,你真以为朕不敢动你?”陛下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想在洛阳等,朕就陪你等。等北方乱了,等世家倒戈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而在驿馆里,柳林正对着一封密信冷笑。密信是张御史偷偷送来的,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陛下在养心殿的言行,连“让地妖劫粮”的计划都写得清清楚楚。
“果然来了。”柳林把密信凑到烛火边,火苗舔舐着信纸,很快将其烧成灰烬,“陛下急了,开始用阴招了。”
周媚儿看着灰烬飘落在地,轻声道:“那要不要提醒冯戈培?黑风口是幽州铁骑的必经之路,若是被劫了粮草……”
“不用提醒。”柳林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冯戈培心思细,肯定早就防着这手了。传信给他,就说‘陛下想劫你的粮,你就给地妖设个圈套,让他们来得去不得——把劫粮的地妖全抓了,扒了皮挂在并州城墙上,让草原上的妖族看看,动我北方四州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让他故意放出‘粮草在黑风口’的假消息,把主力藏在附近的山谷里,再让李丰带一支偏师绕到地妖后方,断他们的退路——这次要打就打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