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澈的玄甲在烈日下泛着冷光,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草原上的狂风卷着沙砾,不断拍打着他的面甲,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远处,两州大军的营帐如黑色潮水般迅速蔓延,攻城车的木质框架在阳光下投下巨大阴影,绞盘转动的吱呀声与士兵们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首充满压迫感的战歌。
“王将军!”董澈策马向前,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你们这分明是蓄意挑衅!朝廷岂会坐视不理?”
王猛站在一座刚刚搭建好的了望塔下,手中把玩着一枚玄铁箭头。他漫不经心地抬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董校尉,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不过是奉命护粮,这些器械不过是以防万一。倒是贵军,半年来赖在边界不走,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突然响起。董澈本能地侧身,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耳际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土堆。箭尾的羽毛还在轻轻颤动,在阳光下泛着不祥的血红色。
“放肆!”董澈猛地拔出佩剑,剑身出鞘的瞬间,寒芒四射。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虎视眈眈的士兵,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粮草押运,却不想竟演变成了一场赤裸裸的军事对峙。
此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大片乌云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草原。远处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妖族和蛮族的战士们开始低声交谈,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了。
“董校尉,奉劝你还是速速离去。”王猛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董澈盯着对方眼中的杀意,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绝望。他终于明白,柳林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而自己,不过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一个小卒。想到这里,他握紧了剑柄,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将这里的消息尽快传回朝廷。
“好,好得很!”董澈冷笑一声,调转马头,“但你们最好想清楚,与朝廷为敌的后果!”
他策马狂奔而去,身后传来阵阵嘲笑声。草原上的狂风呼啸着,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悲鸣。董澈回头望去,只见两州大军的营帐已经连成一片,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正死死地盯着镇魔司的军营。而自己,正像是那巨蟒嘴边的一只蝼蚁,随时可能被吞噬。
董澈跌坐在营帐内的虎皮椅上,金属义肢重重砸在青石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扯下面甲,露出脖颈处蜿蜒的妖纹——那是九头蛇妖的鳞甲,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泛着诡异的青芒。营帐外,狂风卷着沙砾拍打牛皮帐篷,仿佛千万只利爪在抓挠,让他愈发烦躁不安。
“启动传讯阵!”他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青铜烛台剧烈摇晃。幽蓝色的符文在地面亮起,当那道似人非人的身影逐渐凝聚时,董澈突然单膝跪地,却因机械关节的卡顿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青蛇大人!柳林公然陈兵对峙,这分明是要与朝廷开战!”董澈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他身上移植的黑豹尾不受控制地甩动,将身后的卷轴扫落一地,“青州冀州的杂兵不足为惧,但幽州精锐...领头的三个大圆满境,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光影中,董青蛇扭曲的身躯缓缓舒展,走蛟的骨骼在虚空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独眼泛着猩红光芒,扫视着情绪失控的下属:“蠢货!柳林敢如此行事,背后必有依仗。”话音未落,一道血红色的符文突然在他眉心浮现,那是柳林专属的传讯印记。
董澈看着董青蛇脸色骤变,喉间不由自主地发出妖兽般的低吼。帐篷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凝结的冰晶在毛毡上蔓延,映出他惨白的面容。“那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他猛地起身,金属义手捏碎了身旁的木架,“镇魔司的威严何在?!”
“威严?”董青蛇的声音冰冷如刀,独眼泛起嗜血的光芒,“等你弄清楚半月前刺杀柳林的真相,再来谈威严!”虚空突然扭曲,传讯阵泛起阵阵涟漪,“立刻向中枢发报,就说柳林咬定那半块残破的玉佩与朝廷有关。在那东西找到之前...”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森冷,“谁轻举妄动,谁就是帝国的罪人!”
符文消散的瞬间,董澈踉跄着扶住桌案。营帐内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他身上的妖纹发出幽绿光芒,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帐幕上,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远处传来幽州军营的号角声,混着隐约的妖兽嘶吼,在死寂的草原上回荡。
董澈蜷缩在营帐角落,金属义肢无意识地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董青蛇最后那道森冷的命令,冷汗顺着妖纹密布的脖颈滑落,浸湿了玄甲内衬。帐外忽明忽暗的篝火映进来,将他扭曲的身影投在布满裂痕的羊皮地图上,宛如被困在蛛网中的困兽。
“刺杀柳林的人用的是千机锁魂阵,好死不死的还是宫中太监...”他突然喃喃自语,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移植的妖狼利爪,“傀儡入阵,远程操控...柳林这老狐狸,分明是要借此把幕后黑手连根拔起!”帐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叫声,惊得他浑身一颤!
他心里明白,那半块玉佩此刻正锁在镇魔司密匣中,暗纹与苏公公私库里搜出的残缺图纸严丝合缝。
董澈记得清楚,如果柳林在那女子的手中得到了暗藏着半枚青铜令牌,万一摸索到了使用办法,那令牌之上隐藏着的“司礼监”字样让所有人噤若寒蝉。“苏公公...堂堂内廷大总管,竟敢擅自改造地妖?”他喉间溢出一阵神经质的轻笑,金属义齿碰撞声在死寂的营帐里格外清晰。
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董澈瞬间抽出腰间软剑,妖纹在体表爆发出刺目光芒。“报——!幽州军送来柳林手书!”亲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羊皮卷轴展开的刹那,血腥味扑面而来,鲜红朱砂写就的字迹力透纸背:“三日内不见玉佩下落,镇魔司驻地便作新坟!”
董澈盯着末尾那个狂草的“柳”字,仿佛看见柳林嘴角那抹阴鸷的笑。他猛地将卷轴摔在地上,金属靴跟重重碾过:“好个借题发挥!玉佩不过是幌子,他分明是要逼朝廷交出司礼监的把柄!”狂风突然掀开帐帘,卷着沙砾扑在他脸上,远处传来幽州军营此起彼伏的战鼓声,如同催命符般越来越急。
“大人,董青蛇将军回讯!”
亲卫再次闯入,手中传讯玉简泛着诡异的幽蓝。董澈抢过玉简,意识刚探入,就听见董青蛇沙哑的咆哮:
“中枢急令!全力配合柳林彻查玉佩案,违令者...斩!”
玉简化作齑粉的瞬间,董澈眼前浮现出京城巍峨的宫墙,还有苏公公拂尘上晃动的翡翠珠子——那抹碧色,竟与地妖女子瞳孔的颜色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