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妈当年总说去山里研究草药,几年才回来一趟,临走前还给他留了包种子,说等研究出好药,就让他过上好日子。
还有的时候去国外,在非洲进行人道主义援助。
结果在那里遇到了战争,一顿硝烟炮火之下人就没了,连尸体都没见到。”
说到这儿,老爷子拿起石桌上的紫砂壶,倒出的茶水早已凉透,“这都快十年了,真是音信全无,怕是……”
话没说完,却已红了眼眶。
风穿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应和着这份迟来的伤感。
关福默默给老爷子续上热茶,看着他指尖微微发颤——谁都知道,老爷子嘴上说的是关鲤,心里念着的,何尝不是自己那对研究药材方面、失踪多年的儿子儿媳。
“都会好起来的。
没见到尸体,就不一定死,我们的人去了多少次,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肯定有人刻意掩盖了。”
关福轻声说,像在安慰老爷子,又像在给自己打气。
月光在石桌上铺了层薄霜,将两个沉默的身影拉得很长。
有些牵挂,藏了十年,终究还是在这样的夜里,悄悄漫了出来。
京华市的夜已深透,时钟指向十点,而远在欧洲的这座城市刚迎来清晨九点的阳光。
豪华欧式别墅的客厅里,鎏金吊灯洒下暖光,映着波斯地毯上繁复的花纹,空气中飘着咖啡与烤面包的香气。
贵妇人斜倚在丝绒沙发上,酒红色的卷发烫成大波浪,垂落在裸露的肩头,发梢还带着昨夜的微卷。
她穿着件浅蓝色真丝睡衣,领口绣着精致的蕾丝,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将身段勾勒得愈发妩媚。
只是此刻,她眉间拧着愁绪,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睡袍的系带:“远哥,我跟了你快十年了。”
声音带着点哽咽,“我父亲这事,求你再想想办法,你们杨家若肯出手,一定能行的。”
被称作杨哥的男人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一身深灰色家居服也掩不住周身的威严。
他就是杨家的三少爷,属于官二代,家族子弟,离开蓝星国在这里快二十年了。
他指尖夹着支雪茄,烟雾在晨光里缓缓升腾,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春妹子,不是我不帮你。
上面已经动了手,若不是我们杨家出面拦着,你母亲此刻怕是也被带走了。”
他弹了弹烟灰,“你父亲这些年做的事,你心里没数?
吕家那个矿产,上面早有风声要查,我早劝过他,舍了那摊子,你在国外的存款够你们过几辈子了,何必贪那点红利?”
“可吕家村那些人呢?
他们怎么办?”
女人猛地坐直身子,睡衣的蕾丝领口蹭过锁骨,留下浅浅的红痕,“他们吃惯了矿产的甜头,你让他们说舍就舍,可能吗?
到时候闹起来,只会把我父亲推得更远。”
这时,楼梯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子揉着眼睛走出来,黑发软软地贴在额前,睡袍上的小熊图案歪歪扭扭。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他怯生生地拉着女人的衣角,大眼睛里蒙着水汽,“我害怕。”
女人立刻将孩子揽进怀里,指尖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软了下来:“没事的,宝宝不怕。”
她抬头看向杨远,眼底带着最后的恳求,“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我订了明天下午回齐州的机票,哪怕就见我父母一面也好。”
杨哥沉默片刻,掐灭雪茄:“我派些人跟你去,多带些人手。
到了那边见机行事,情况不对就立刻回来,别逞能。”
女人点点头,将脸埋在孩子的发间,鼻尖蹭过他柔软的发丝,才勉强压下眼底的泪。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这一室的愁绪轻轻裹了起来。
这个女人,正是东三省副省长吕野的独女吕丽春。
当年她在英国剑桥留学时,一头乌黑的长发总被风掀起,白衬衫的领口系着精致的丝巾,在图书馆的回廊里捧着经济学典籍的模样,像幅安静的油画。
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杨远。
彼时杨远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袖口露出的名表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正用流利的法语和教授讨论着金融模型。
他转身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这位小姐,你也对汇率波动感兴趣?”
他的举止优雅得像位中世纪绅士,连指尖夹着的钢笔都透着从容,瞬间攫住了吕丽春的心。
那时她并不知道他的底细,只当是位才华横溢的留学生。
直到某次酒会上,听见旁人称呼他“杨少”,才隐约知晓他出身不凡——既是手握实权的官二代,又是家底殷实的富二代。
可当杨远坦诚自己早已在蓝星国京华市有婚约,妻子是长辈定下的娃娃亲,甚至还有个年幼的女儿时,吕丽春却没退缩。
“我不在乎名分。”
她当时穿着条白色长裙,站在泰晤士河畔的晚风里,眼里闪着执拗的光,“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那时她的父亲吕野已在东山省官至厅级干部,家境优渥的她从未受过委屈,却甘愿为这个男人留在异国,洗手作羹汤。
这一留便是十年。
她看着杨远在欧洲拓展家族生意,看着他从青涩的留学生变成沉稳的决策者,也看着两人的儿子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会奶声奶气喊“爸爸”的小少年。
这些年,吕家在东山省能顺风顺水,吕山从正厅一路升至副省长,手握经济领域的实权,背后始终有杨家的影子——那些棘手的项目审批,那些隐晦的政商往来,总有人不动声色地为吕家铺平道路。
吕丽春都看在眼里,心里对杨远的依赖,早已悄悄变成了难以割舍的牵绊。
可如今父亲突遭变故,母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的模样,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知道吕家的根基里藏着多少灰色地带,也清楚这次的风波有多凶险——连杨家都坦言“棘手”,可见事态早已超出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