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蕊收回魔鞭,黑袍在熔炉热风中猎猎作响。她瞥了一眼正被墨玄子处理伤口、依旧惊魂未定的凯莫,又看向吴韵,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多情债欠了不少,命倒是挺硬。”
吴韵苦笑,一丝青黑色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破裂的虎口伤口溢出,那是被强行炼化的影蚀之力在反噬。“赵姑娘援手之恩,吴韵铭记。”
“哼,蚀心罗?”赵蕊眼中妖异紫芒一闪,随即隐去,语气带着冰冷的嘲弄,“影蚀那条老狗的鼻子倒是灵,死了还要乱吠。”
“蚀心罗?”墨玄子包扎好凯莫的伤口,闻言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赵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你是…当年魔祖座下九大魔尊之首,蚀心罗?!你不是被法无天…”
“老矮子,陈年旧账提它作甚?”赵蕊打断他,魔鞭轻轻点在布满裂痕的地面,“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影蚀临死前那条传讯,恐怕已经落在幽皇耳中了。”她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穹顶,望向不可知的远方黑暗。“天地熔炉重启,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脚下大地深处,那刚刚平稳下来的熔炉轰鸣声,突兀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无形力量干扰的滞涩震颤!炉壁上流淌的暗金符文光华,也略略黯淡了一瞬!
废墟之上,死寂降临。只有熔炉低沉的轰鸣在回荡,像是在为一场更恐怖的暴风雨做着沉闷的序章。远处的黑暗里,仿佛有亿万双贪婪的眼睛,在这一刻,同时睁开。
魔气凝成的紫黑色云层翻滚不息,如巨兽垂死的喘息笼罩着嶙峋的骸骨山脉。幽皇殿矗立于万仞绝巅,殿体由森白骨殖与流淌着暗红光纹的奇异金属构筑,扭曲的建筑轮廓如同巨魔刺向苍穹的利爪。空旷得令人窒息的主殿内,唯有大殿穹顶垂落的惨绿魂火摇曳,在地面刻着扭曲魔纹的黑曜石板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鬼影。
一道粘稠如墨的阴影从殿外飞速掠入,凝聚于殿心,化作一枚不断蠕动、逸散着微弱魂力波动的阴影符文,悬停在虚空。
王座之上,幽皇缓缓睁开双眼。他身形异常高大,几乎撑满了那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面容冷硬如刀削斧凿,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阴影符文,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背后,一双并非血肉的奇异“翅膀”无声张开——那是用某种闪烁着幽蓝电弧的魔族特异金属与暗紫色晶体熔铸而成的造物,边缘流转着冰冷锋利的光泽,如同两柄随时能撕裂空间的巨刃。
侍立于王座旁阴影中的拉拉摩尔踏前一步。她身着一袭剪裁极为合体、勾勒出惊心动魄曲线的墨黑旗袍,裙摆开衩处隐现的肌肤却苍白得不似活物。波浪般的长发瀑布般垂落,一枚由某种奇异生灵尖牙打磨而成、缠绕着冤魂低语的骨簪斜插鬓间。纤纤玉指轻点虚空,阴影符文无声破碎,影蚀临死前传递的意念碎片瞬间被她攫取。
“天地熔炉已修复运转!”拉拉摩尔魅惑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眸深处却跳跃着狂喜与冰冷的算计,“影蚀死得其‘所’!他以残魂为引,在那转世之身身上烙下了‘幽影追魂印’!计划…顺利得超乎想象!她果然拿到了第二块‘灭世煞魂幡’的核心碎片!”
幽皇冰冷的嘴角勾起一丝刀锋般的弧度,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讥讽:“哼,影蚀这条老狗,临死倒还有点用处。”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骸骨王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疾风何在?”
沉重的殿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一道气息内敛、步伐却异常稳定的身影踏入殿中,单膝跪地:“吾皇!”
魂火的光芒照亮来人的脸庞——赫然是曾在瀛洲城引爆自身、理论上早已魂飞魄散的魏伟!他身上不见丝毫伤痕,气息甚至比自爆前更加凝练深邃,只是那双曾经充满疯狂与桀骜的眼眸深处,如今只剩下对王座之上存在的绝对服从与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找到赵蕊,”幽皇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粝的金属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生杀予夺的意志,“杀了她,带回碎片。”
“幽皇!”拉拉摩尔失声惊呼,妖媚容颜瞬间蒙上寒霜,“你怎敢违背主上的意志!她体内承载着蚀心罗的一魂一魄!那是主上计划的关键锚点!杀了她,即便煞魂幡齐聚,蚀心罗实力也将永久折损!你这是在背叛主上!”
“背叛?”幽皇猛地站起,金属巨翼豁然张开,带起呼啸的罡风,殿内魂火剧烈摇曳!他居高临下,那双鹰目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谁甘愿永生永世做他人的兵器?魔祖?哼!拉拉摩尔,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你当年不也是背叛了魔祖,才得以苟活至今?蚀心罗?她更是背叛魔祖的魁首之一!如今不过是孽力回馈,咎由自取罢了!”他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空旷大殿。
“胡说!”拉拉摩尔尖啸反驳,白骨发簪骤然亮起妖异的紫芒,“我与蚀月那个彻底堕落的叛徒不同!我从未背叛魔祖的根本!她体内的碎片是开启‘道渊’的唯一钥匙!没有完整的蚀心罗意志引导,谁能在道渊中找到并唤醒魔祖真灵?蚀月才是真正想要断绝魔祖归途、篡夺道渊之力的叛徒!我与她早已是生死仇敌!难道…尊贵的幽皇陛下,您已经暗中倒向了蚀月,甘心做厄煞那个域外天魔走狗座下的议员了?”她话语如刀,直刺要害。
“议员?”幽皇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冷笑,“你不也早已是其中一员?彼此彼此!不过,你猜错了。本皇既不侍奉已死的魔祖,也不会跪拜域外的天魔厄煞,更不屑与蚀月那个疯婆子为伍!”
他巨大的金属手掌虚空一抓,一个通体漆黑、表面铭刻着亿万道扭曲痛苦魔魂浮雕的骨盒浮现在掌心。骨盒一出,殿内的温度骤降,连魂火的光芒都仿佛被其吸收吞噬,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诡异吸力。
“本皇的‘道’,只为自己而证!”幽皇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心之门即将洞开,天地熔炉已复…真是要感谢那些不知死活的蝼蚁替本皇扫清了障碍!疾风魏伟!”他将那诡异的骨盒抛向下方。
魏伟稳稳接住,冰冷的骨盒触感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跟随他们,混入地心秘境核心!”幽皇的命令不容置疑,“不惜一切代价,夺取‘帝丹’!此盒,乃太古魔渊‘孽镜台’核心所铸,唤作【孽镜封天盒】!普天之下,唯此一物能禁锢那蕴含帝道法则的‘帝丹’!失手,你便不必回来了!”
魏伟低头,声音毫无波澜:“遵命!”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殿角的暗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拉拉摩尔死死盯着幽皇,旗袍下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白骨发簪上的紫芒吞吐不定,殿内弥漫着无声的杀机。幽皇却已缓缓坐回骸骨王座,重新闭上双眼,金属巨翼收拢,如同蛰伏的太古凶兽,只有那骨盒残留的阴冷气息,无声地宣告着一场席卷诸界的风暴已被点燃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