歼灭者机甲的掌心，那枚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漩涡，旋转速度达到了顶峰。
空间在它周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仿佛那片区域的物理规则正在被强行改写。
城墙之上，理查德的呼吸停滞了。
他献祭了全城信徒换来的磅礴力量，此刻正被敌人握于掌心，即将化作审判自己神明的利刃。
下一刻，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蓝色光柱，从歼灭者的掌心喷薄而出。
这道光柱并不粗壮，甚至有些纤细，但它所过之处，连数据天国的光网都主动为之让路。
光柱的内部，没有狂暴的能量宣泄，只有无数蓝色的逻辑符文，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频率，进行着重组与崩解。
它不是能量攻击，而是一道删除指令。
城外的愤怒神座之上，那个刚刚膨胀起来的黑红神明，似乎也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庞大的神躯上，所有骨刺根根倒竖，凝聚起一道比之前更加厚重的暗红色能量壁障。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蓝色光柱触碰到暗红壁障的瞬间，那道神性壁障像是被热刀切开的黄油，无声无息地被贯穿。
紧接着，光柱精准地命中了黑红神明的胸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城墙上残存的士兵和将领，他们脸上的狂热凝固了，瞳孔中倒映着让他们神魂俱裂的一幕。
那个由愤怒构成的神躯，在被蓝色光柱命中的地方，没有被贯穿，也没有炸开。
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从中心开始，一圈圈地向外抹除。
构成它身体的黑红色能量，在接触到蓝色符文的瞬间，就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信息流，然后彻底归于虚无。
“神性结构解析完成。”
“污染源锁定。”
季星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再度响起，宣读最终审判。
“开始执行……格式化指令。”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蓝色光柱的亮度猛然暴涨。
“不——！”
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尖啸，第一次从那神座之上传出，那不再是纯粹的意志咆哮，而是夹杂着恐惧与痛苦的哀嚎。
它的身体，正在被从存在的层面上删除。
王座上的黑红神明疯狂地挣扎，它挥动着能量巨臂，试图拍散那道致命的光柱，可它的手臂在半途中就开始数据化消散。
它想逃离王座，但整个祭坛都已经被蓝色符文所构成的逻辑链条死死锁定。
它，无路可逃。
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
理查德呆呆地站着，他脑中一片空白，曾经支撑着他所有信念与狂妄的支柱，正在他眼前被一点点抹除。
“不……不……”
神座上传来的凄厉哀嚎，已经不复最初的威严，只剩下纯粹的恐惧与不甘。
那团庞大的黑红神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构成它的愤怒与憎恨，正在蓝色符文的冲刷下，迅速归于虚无。
残存的西欧士兵和将领们，瘫软在城墙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看着那即将消散的神明，脸上的狂热信仰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被掏空一切的茫然。
就在那黑红神躯即将被彻底格式化的前一刻。
异变陡生！
即将消散的神明核心，猛然爆开一团最后的暗红光芒。
但这光芒没有射向天空的歼灭者，也没有射向地面的机械军团。
它的目标，是城墙之上的理查德！
咻！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红光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刺入了理查德的胸膛。
理查德身体猛地一震，他低下头，却看不到任何伤口。
但下一秒，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弓成了虾米。
“啊——！”
理查德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灵魂，乃至一切，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身体里疯狂地向外拉扯。
那道刺入他胸膛的黑红光线，就是一根插在他灵魂上的吸管！
而吸管的另一头，正连着那个濒临死亡的神明！
他皮肤上那些诡异的黑红色纹路，疯狂地抽取着他的一切。
理查德终于明白了。
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什么神选的使徒。
他只是一块储备粮。
一块被神明用力量催肥，养到最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口粮！
所有的神恩，所有的权柄，都只是为了此刻的吞噬，做得更顺畅一些！
“不！放开我！”
理查德的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他用双手死死地抠住自己的胸膛，试图将那根看不见的吸管拔出来。
但他什么也抓不到，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城外那个苟延残喘的神座。
“吾主……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朝着那个方向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啊！”
回应他的，是更加疯狂，更加贪婪的吞噬！
城外，那本已稀薄到近乎透明的黑红神躯，在接收到理查德的灵魂能量后，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猛地重新凝聚起来。
它没有恢复之前的庞大，反而收缩成一个人形大小。
但它的形态，变得无比诡异与恐怖。
那是一个由纯粹愤怒能量与一个正在哀嚎的人类灵魂，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扭曲怪物。
怪物的脸上，一半是神明空洞的毁灭意志，另一半，竟然浮现出了理查德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
“啊啊啊啊——！”
那个新生的扭曲怪物，同时发出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神明不甘的咆哮，另一种，是理查德绝望的嘶吼。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刺耳噪音。
它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与歼灭者掌心的格式化光柱对抗。
它将所有从理查德身上榨取的力量，连同自身最后的神性，全部点燃！
准备用这最后的一击，拖着敌人一起下地狱！
那只扭曲的怪物，猛地调转方向。
它的目标，不是悬浮在空中，执行着格式化指令的歼灭者。
而是另一侧，那台如同山岳般矗立，胸腔内工厂仍在不停运转的毁灭者机甲！
或者说，是毁灭者机甲内部的季星！
它要摧毁这个无限爆兵的源头！
轰！
扭曲的怪物化作一道黑红色的流星，带着理查德最后的绝望与神明最终的愤怒，撕裂了数据天国的蓝色光网，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笔直地撞向毁灭者机甲厚重的胸膛。
歼灭者机甲的内部，季星面前所有的蓝色数据屏幕，在同一时间被一片刺目的雪花点所覆盖。
紧接着，一排鲜红到刺眼的系统警告，疯狂地跳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