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底层的并非宽敞的通道,而是数台庞大得令人窒息的“乌拉尔”级重型工业升降平台。这些升降机与其说是电梯,不如说是垂直运行的钢铁列车,每一台都足以容纳一个排的兵力及其重型装备。
即使整个冰原堡垒已向右倾斜24度,这些苏维埃工业的庞然巨物依旧在轰隆作响地稳定运行。粗如巨蟒的液压杆在倾斜的轨道上强劲地伸缩,发出沉闷有力的“嗤嗤”声;巨大的齿轮咬合传动,带起震耳欲聋的“哐当哐当”的金属撞击声;钢缆绷紧又放松,摩擦着滑轮,发出刺耳却令人安心的“嘎吱”声。
“进!动作快!” ——整个升降平台舱内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液压油混合的刺鼻气味,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熊式”外骨骼士兵挤在一起,在昏暗摇曳的红光照明下,如同即将投入熔炉的钢铁雕塑,沉默而压抑。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装备偶尔的碰撞声,打破这机械轰鸣背景下的死寂。
雅克诺维奇的小队就在其中。他们并非普通步兵,而是整个蓝色苏维埃都闻名的“冰原之牙”特种突击班。雅克诺维奇本人更是传奇,他在极北巢都“新摩尔曼斯克”的巷战中,曾带领小队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靠冷枪和陷阱拖垮了变种人王国一个整编侦察营三天三夜。若非他极度厌恶上层官僚与那些打着“蓝色十字”旗号、越来越腐化的牧师集团的做派,拒绝成为其鹰犬,他早已被调入待遇最优渥、装备最精良的“蓝色神圣护卫”,住进上层甲板有新鲜空气和净水供应的奢华区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兄弟们挤在充满油污和汗臭的底层升降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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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机在轰鸣中急速下降,失重感阵阵传来。
“检查装备。”雅克诺维奇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打破了舱内的沉默。
“是,班长!”战士们纷纷低头检查爆能步枪的能量匣、外骨骼的液压关节以及挂在腰间的破片手雷和热熔炸弹。
就在这时,班副雷泽诺夫那张粗犷的脸上咧开一个笑容,露出满口发黄且参差不齐的大黄牙。他小心翼翼地,像做贼一样从贴身内衬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包,里面是几根粗细不均、看起来颇为粗糙的自制卷烟。
“嘿,兄弟们,最后一顿‘好饭’。”他压低声音,如同分发宝藏般,将卷烟一根根塞到班里每个兄弟手里,最后犹豫了一下,把最后一根递给了雅克诺维奇。
刹那间,舱内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火柴划亮,微弱的火苗点燃烟丝,辛辣劣质却无比珍贵的烟雾被深深吸入肺中,每一个战士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近乎迷醉的、解脱般的舒缓神情。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末世,除了伏特加,就只有这劣质烟叶能让他们在投入地狱前,获得片刻虚幻的安宁。
“干!雷泽诺夫你这混蛋,居然还藏了这种好货!”一个粗嗓门响起。马卡洛夫大校抽动着他的大鼻子,像嗅到猎物的熊一样挤了过来。雷泽诺夫虽然一脸肉痛,但还是恭敬地把原本留给自己的那根递了过去。
马卡洛夫接过烟,贪婪地深吸一口,让烟雾在肺里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吐出,又用鼻子猛地吸回去,反复几次,一脸陶醉。“好小子…这味道,是战前‘白海’牌的吧?去年你们端掉那个阿尔法级异种巢穴,优先搜刮权搞到的?”他眯着眼问道。
雷泽诺夫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自豪:“没错,大校。在阿斯纳塔工业区的一个老总办公室里找到的,就藏在保险柜里,跟金子放一起。可惜,就这点,抽完就没了。”
马卡洛夫重重拍了拍雷泽诺夫的肩膀,没再多说,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以后有这种好差事,记得叫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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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升降机猛地一震,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层数指示灯显示:传动甲板区,动力核心上层。
厚重的防爆闸门轰隆隆地打开,外面是一个更加广阔、但同样压抑的巨型腔室——传动系统维护区。这里更加喧闹,焊枪的蓝色弧光四处闪烁,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重型工程机械在吊装厚重的钢板,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牧师们穿着蓝色长袍,手持镶嵌着十字架的权杖,在通道里高声祈祷;蓝帽子军官们拿着扩音喇叭,大声宣读着战斗指令,催促士兵们向集结点靠拢;远处还传来焊枪焊接钢板的火花声,显然是在加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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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诺维奇刚要带队融入人流,马卡洛夫却一把拉住了他。“别急!”大校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跟我来,带你们的人去北区清理一下液压闸门的堵塞物,等会儿神团的‘科什卡’重型突击炮要从那里过。”
雅克诺维奇立刻心领神会,这是大校在给他们争取脱离主攻方向的机会。他默不作声地一挥手,带着小队紧跟马卡洛夫,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备用通道。
然而,就在经过一片用帆布和废弃集装箱临时围起来的“医疗区”时,一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和哭泣声穿透了机械的轰鸣。雅克诺维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缝隙,眼前的景象让他和所有队员瞬间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