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尔特慌不择路地逃窜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不具备夜视的能力,甚至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么,就被绊倒在地。
——公司里原则上是不存在死胡同的,设施内部如蚁巢般四通八达。
这里的死胡同是由墙体塌方造成的,大量的破损金属墙体将通道所掩埋,横七竖八的爪痕遍布于地面,还有几道断断续续的血色拖痕。
斯图尔特爬起身来,怔怔地看着那些渗人的拖痕。
他能想象出某些员工被异想体追赶逃亡到此处,却发现此路不通时内心的绝望。
脸颊与地面亲密接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也不嫌弃手上的灰,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抹下来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乌黑如墨的黏稠液体。
随着内容物的不断流失,他开始变得虚弱,视野逐渐模糊。
与此同时,他心中的恶意与愤怒也不断发散开来,逐步啃食着他作为“斯图尔特”的理智。
为什么要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呢…
他不解地晃了晃脑袋,想将脑内的念头甩出去,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听到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紧不慢,带着鞋底与血液相接触、再分离的黏腻,缓缓逼近。
“怨恨,愤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情绪给装满了?”
秋葵的声音幽幽出现,他望着斯图尔特的目光只余审视的淡漠。
“这是正常的,畸形的实验体就是如此。”
“你讲话好奇怪…你今天一整天都好奇怪…”斯图尔特歪头瞅向对方,看清那对冷冰冰的银白眸子后,只觉得被捅伤的胸口更疼了。
他愤愤地咬着后槽牙,半边脸被黑色黏液所冲刷,“我本来可以控制住的…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
在引力作用之下,右眼眼眶里的黑色黏液流得更快了,像蜘蛛丝一样黏稠地互相拉扯,似乎连眼球都要受其牵连,一块儿脱落流出。
秋葵慢悠悠地走向被自己捅破内脏的人。
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像是没看见对方攥紧的拳和逐渐崩坏的躯体,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从容:
“没错,我难逃其咎。所以…我正在进行弥补。”
“弥补…?”
斯图尔特感觉浑身开始发冷,脑内本就如碎片般零散的记忆开始四处乱窜,搅得他头晕目眩,眼前景象出现严重失真,但这不影响他从口中挤出充满怨气的控诉。
“…我无法理解…你要弥补谁?”
秋葵走到了斯图尔特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仿佛要触碰他的脸,怜惜地说道:
“自然是要弥补那个不幸被害的‘斯图尔特’。”
被捅了刀子后,斯图尔特自然警惕起了对方任何表达亲密的举动。
他下意识要躲,却见对方忽的笑了,那副优雅得体的笑容与对方的话语一样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是吗?那你成功了,自欺欺人,傲慢自大…”
斯图尔特面带愠怒,他的教养——亦或是“斯图尔特”的教养,使他无法使用更具攻击性的脏话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的手指止不住地发颤着,指甲在不知不觉间变长变尖,宛若兽爪般锋利。
秋葵明明之前还对他隐隐有着惧意,但现在又硬要凑到情绪极端不稳定的他面前来。
边絮絮叨叨着像他这样的实验体有多么危险暴戾,边用挑衅的话语来拨弄他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目光锁定在对方藏在正义裁决者毛领间的苍白的脖颈。
秋葵站在离他仅有一米距离的地方,背着手,眼眸微眯,浅浅地微笑着,将脆弱的部位毫无防备地展露在他眼前。
简直是…在故意引诱他。
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很容易地撕开对方的喉管,让对方再也无法说出那些让他暴怒的刻薄之语。
正如他之前所说,秋葵确实成功了。
待斯图尔特嗅到空气中甜腻的气味,猛然回过神来之时,他的手已经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锐利的指爪轻而易举地在脆弱的肌肤上留下了抓痕,荧蓝色的血液沾上了他的指甲,顺着他的手,一滴一滴地洒落地面,呲呲响着氧化为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体。
而秋葵依然笑着,身体明明因疼痛与窒息而不住地战栗痉挛,眼里却带着一丝鼓励,破碎的话语从对方喉咙里,被他的手指压迫而出:
“斯图…死亡才是你我最好的归宿…也是对斯图尔特…最好的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