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立在黄昏街头边的电线杆下。
周驰垂首看着她，酒意将他深沉幽暗的眸色，熏的湿润温和。
他握住季黎两只素白柔软的手。
“今年的年假，这趟已经歇完了，到年关，我可能也回不来陪你。”
“不过我已经想好，能年节后，正月底，我可以打申请提前歇明年的假，七天，来回路上要用四天，在家只能陪你三天。”
“黎黎，这样的话，我明年过年，也就没法儿在家陪你。”
从现在算起，到明年年后，只有短短三四天的时间，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周驰昨晚回到大院儿，一整夜都在想这件事。
他不想逼季黎向他妥协，但他真的很舍不得她。
他指腹轻捏她掌心，嗓音微哑。
“你若能答应跟我随军，我这趟回去就打申请，结婚申请和住房指标，都可以一起准备。”
“等下次回来，你跟我一起走，以后每天每天，我们都能在一起的。”
“黎黎，等我走了，接下来几个月，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的事，行么？”
他现在能做的打算，只有这么多。
如果季黎拒绝，他也会先把住房的问题解决，反正房子备着，早晚都是会用上的。
他身上酒气有点熏人。
季黎听的心里难受，头也有些发胀。
她吸了吸鼻子，抽出手，扶住他臂弯。
“先回去吧，你回去躺躺，这件事我知道了，回去再说，好不好？”
她把周驰当醉汉哄，根本不回答他的话。
周驰眼神微黯，微抿唇，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回到家属院的房子里。
季黎扶周驰进屋坐下，给他沏了一缸茶端过去。
周驰眼眸黑渗，始终定定看着她，“黎黎。”
季黎柔声问他，“喝这么多，还能开车回去吗？”
周驰不说话。
季黎弯唇笑了笑，走过去轻抚他短碎的头发。
“你去躺会儿，我看一会儿书，我们晚点儿吃饭吧。”
都快五点了才散的酒席，现在恐怕两个人都不饿。
周驰心下叹息，揽住她腰，把人抱进怀里坐着。
“好，晚点儿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季黎摇摇头，“我不饿，随便弄一些…”她顿了顿，又抬眼问，“你昨晚回去，爸问你了没？”
毕竟前一晚周驰在车里过了一夜，根本没回家，昨晚到家估计也得快一点了。
周驰淡淡勾唇，“我是小孩子？回家晚还要被盘问？老爷子早睡了。”
季黎弯唇笑了笑，没再问什么。
“你进屋去睡吧，我忙一会儿。”她说着想站起身。
周驰手臂用力，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季黎打量他两眼，隐隐心领神会。
她迟疑着，细声说，“你若实在不能开车，今晚就…”
“好！”周驰没等她说完，就答应的利落干脆。
季黎，“……”
他脸上总算又有笑意，抵住季黎额角蹭了蹭，像只亲昵撒娇的大狗。
“我保证不打扰你，也不乱来，趁我还在，让我好好照顾你两天。”
季黎莞尔妥协。
“好。”
周驰嘴角扬高。
虽然季黎还没答应跟他走，但好歹她在一点点退让纵容他。
这也足够了。
……
周驰说到做到，怕打扰季黎看书，他也没待在租房里，就自己下楼出去溜达了一圈儿。
回来时，手里拎了条鱼，和一把芹菜。
季黎继续复习，他就在外面灶台上，忙活炖鱼汤做饭。
隔壁张奶奶也出来做饭，见周驰高高大大的立在案板前切菜。惊奇的瞪大眼。
“哎哟，小伙子还会做饭呢？”
周驰勾了勾唇，刀法还很利索，抽空还跟老太太聊起来。
“您这话儿说的，什么我不会？”
张奶奶笑声亮，“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看，这年头肯下灶的男人可不多见！你媳妇儿可找着好男人了！”
周驰也笑，“她要乐意找我，那我肯定得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不然她那么好的姑娘，多亏啊？您说是不是？”
张奶奶笑不可遏，“是是是！瞧给你欢的，小媳妇儿在屋里头听着呢吧？最可真甜，活该你有媳妇儿！”
周驰笑了声，没再说话。
季黎在屋里听着，外头安静下来，这才低头继续专心致志的做题。
晚饭蒸的大米，一大盆鱼汤，一道芹菜炒肉。
最后吃的干干净净，半点儿没浪费。
周驰起身收拾碗筷，季黎就擦桌子扫地。
等两人收拾完洗漱好，已经晚上八点半。
左邻右舍都安静下来，天冷了，没有什么娱乐消遣的方式，大家睡得都很早。
季黎坐在桌边，开始动笔临摹连环画儿。
她做事专注认真，一旦沉浸进去，周驰在屋里轻手轻脚来回走动着忙活，也没打扰到他。
直到快十点多，门外过道里传来烧水壶烧开水的‘滋滋’声。
季黎抬眼，发现屋里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地面撒过的水印都还没干。
她收起画本和工具，刚站起身，周驰就拎着暖水壶掀帘子进来。
“忙完了？”
他眼里带笑，反手带上门，又插上铁栓，拎着暖壶走到洗脸盆架子前，往洗脚盆里兑水。
“泡泡脚吧，晚上睡得好。”
季黎将自己的东西收到立柜里，回身看他，才发现十月末的晚上，他身上短袖后背那一片，都是被汗水洇湿的。
她手脚还有点凉，周驰却一身汗。
“这么晚了，你都忙什么了？出这么多汗。”
周驰放下暖水壶，端起洗脚盆走到桌边，放在凳子前，叉着腰笑声低磁。
“就收拾了下卫生，顺便把外面灶台下，存煤的那块儿地方弄了弄干净，明天最后一天，给你把过冬的煤存上，再过几天冷的厉害了，省得你再忙活受冻。”
“这边儿家属院比较老旧，家家户户冬天都靠在屋里烧蜂窝煤炉子取暖。”
季黎愕然。
存煤？蜂窝煤炉子？
她压根儿都没想到这回事儿…
上辈子就别提了，这辈子醒来后，军区里周家的屋子，每间房都是串了暖气管的。
一直到搬出来，到了这边家属院，这几天烧火做饭也都用燃气罐儿。
还有冬天需要烧煤这回事？
季黎脑子里，出现短暂的空白和迷茫。
周驰还在自顾说着，“我看了看角落那个蜂窝煤炉子，老旧了，明天给你去买个新的用，顺便到送煤点儿去订上三个月的蜂窝煤，趁我在，都给你准备好。”
“到时候你要不会点，可以找隔壁老太太借火种，用自己的蜂窝煤烧了，夹过来放在炉子里就行。”
“就是晚上封煤炉毕竟麻烦，弄不好一晚上醒来，火会灭…”
他浅叹一声，“不过不要紧，不行明天炉子和煤到了，我直接给你升起来，这样屋里暖和点儿，你晚上也能在炉子上烧热水，不用出去过道里站着等。”
说着，他笑着露出洁白牙齿，看向季黎。
“明天就教会你，怎么封煤炉，怎么通煤炉。”
季黎怔怔眨眼，神色迟疑点了点头。
“好。”
再一次庆幸，她身边有周驰。
他如此周到细致，把她照顾的像个孩子。
周驰端详她两眼，下巴示意地上的洗脚盆。
“快坐下泡脚，一会儿凉了。”
“啊…哦！”
季黎乖乖坐下，拖鞋泡脚。
周驰看她听话乖巧，嘴角笑弧扬高，低身捡起她鞋子，在她脸上亲了亲，声线温醇。
“帮你拿拖鞋来。”
季黎耳尖儿通红，微微不自在。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