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确实没有关注到死者前一天晚上下班这个时间段,”武丘山深深呼出一口气,“所有人都被氰化物的毒发时间干扰了,无论是我们还是南城分局,大家的预设都是死者在被下毒之后立刻进入潜伏期,紧接着就是毒发,但是都忽略了下毒时间不一定就是中毒时间。”
岑廉也是在看到死者的蓝牙耳机时才意识到他们忽略了这些,现代人身上有时候会随身携带一些被人下了毒还很难被注意到的东西,就像他刚刚还思考过,如果是自己发现耳机上似乎沾了一些不起眼的白色粉末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不是自己被下毒了,而是有段时间没有掏耳朵了。
袁晨曦打电话联系地铁要监控,挂断电话之后则在思考耳机盒去什么地方了。
“当天没有发生其他的中毒案件,说明耳机盒里的氰化物粉末并没有被其他人触碰,也没有挥发在空气中,很大可能就是被凶手捡走了吧。”她思索着,“而且很可能就是在死者昏迷过去之后的那段时间趁着混乱捡走的。”
岑廉回忆刚刚看到的监控,并没有发现头上顶着犯罪记录的人,不过刚刚他主要在追踪窦远在地铁中的路径,所以只看了几个视角的监控。
“很有可能,但他如果想要精准的掌握窦远是在什么时候进入的地铁站又能精准地跟他上同一班车,一定得知道窦远会在哪一站上车,并且就在这一站等着他,之后再尾随他上车。”岑廉看了看窦远进入地铁站的时间,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很早就开始在地铁站内等待了。
“凶手没办法判断死者会死在什么地方,就算他对氰化物的毒性了如指掌,也不可能知道死者到底接触到多少剂量,所以他应该需要全程跟着死者,”武丘山其实也想到了这样下毒的风险,“如果死者是到公司之后才毒发,他很可能没办法拿回蓝牙耳机。”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既然一路都跟着,只要在窦远快要下车前确认他还没有毒发的迹象,就可以像之前下毒的时候一样把他耳机盒偷走。”王远腾立刻就想到方案,“他既然能偷出来并且下毒,那么再放回去也没什么难度。”
这样一来,就不用考虑凶手该怎么收场的问题了。
曲子涵听了半天,出声道,“所以这案子到最后还是无差别杀人?”
“很有可能,”岑廉也没办法直接肯定,“我从案发前一天的监控开始找人,你们从案发当天的监控开始找,我主要找和窦远有过三十秒钟以上近距离接触的,你们找当天在窦远进入地铁站之前就已经在地铁站出现,并且一直到窦远进站之后才上车的。”
这是个需要一点时间的工作,但目标非常明确,一旦他们双方能够找到同时在案发前一天和案发当天同时出现过的人,就能基本锁定目标。
“这工作听起来麻烦,但看起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曲子涵看了看表,“我们争取今天不通宵?”
王远腾乐呵呵地说着,“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吃个宵夜。”
……
对于看监控这种工作岑廉是非常有把握的,尤其是目标相当明确的时候,通过窦远来找人并不复杂。
窦远从下班挤上地铁开始基本就只在当前车厢里小范围活动,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但是距离他很近的人并不多。
岑廉大概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从大量的监控录像中找到一个躲在窦远身后,趁着他在玩手机,将手悄悄伸进他拉开外套之后被拥挤的人群挤到身体侧后方的左侧口袋,将他的蓝牙耳机盒拿了出来。
他头顶上的文字泡从人群中拥挤而过,钻出屏幕来到岑廉眼前。
施康明,二十六岁,年轻男性。
他的文字泡里只有这么一条犯罪记录。
“我找到了,”岑廉敲击键盘,让监控停留在施康明偷蓝牙耳机盒的画面,“就是这个人,我接下来换不同的监控视角找找看他的正脸。”
“我们这里目前有四五个可疑人员,”武丘山回应着,“等你确认正脸之后我们比对一下。”
相对来说武丘山他们这边会更容易找到怀疑目标,地铁站是个流动性非常强的地方,如果有人在这里停留很久,其实非常容易被注意到。
“看来我们距离胜利越来越近了,”曲子涵正在同时给两边整理监控,现在已经有些眼睛发花,“向夜宵进发!”
他们说话的时候,林湘绮终于回来了。
“新的尸检报告在这里了,你们进度怎么样?”她看上去十分疲惫。
重新确认了尸体的中毒位置之后,整个尸检报告都要重写,否则结案的时候都是问题。
最闲的唐华仔细讲述了他们目前的调查进度。
“意思是我快下班了,”林湘绮听完之后心情大好,“想吃什么宵夜,我先看看附近有没有评分比较高的。”
岑廉有些哭笑不得,这进度是不是有点太跳跃了。
……
看到犯罪记录之后,岑廉的工作效率再次提高了一些,施康明在监控中的正面大头照,还有他偷取窦远身上蓝牙耳机盒的侧身照很快被处理清晰之后放大在电脑屏幕上,供所有人围观。
“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王远腾站在岑廉身后,“先做个人脸识别看看?”
“已经识别好了,”曲子涵动作更快,“叫施康明,等等……已经死亡了?!”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震惊了。
“这人咋死的啊 ,”唐华非常茫然,“我们不会又触发什么新的命案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曲子涵这时候已经查到了有关这个施康明的案子,“他是过年期间留校的时候自杀的。”
岑廉之前只看到施康明的犯罪记录,倒是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听到他是在学校自杀的,意识到这应该是个研究生或者博士生。
“这人自杀了,案子怎么办,”袁晨曦皱眉,“虽然说按照流程也能结案,但总感觉有点难受。”
武丘山发出一声叹息。
“也不算多罕见,是有那么极少数人会在自己想自杀的时候找个垫背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施康明,“但再小的比例以我们国家的人口基数,都会是有一定数据规模的案例。”
岑廉之前或多或少也听说或者看到过这种自杀前报复社会的案例,尤其是这几年变得比以前还要多是,但这种案子作为那个被杀害的受害者家属,在得知凶手早就自杀了这种结果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这种情况,我们警方也没什么办法,”王远腾显然见得要多些,“案子我们能破,嫌疑人自杀在破案之前这种情况,咱们很难预料。”
千辛万苦找出作案手法确认凶手身份的案子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让大家原本还算高涨的气氛重新低落下来,但案子到现在位置确实是破了,地铁的监控很清晰地拍到了施康明有取出窦远耳机盒的动作,也拍到了他戴着手套的手,还拍到他在窦远被抢救的过程中躲在人群中悄悄拿走耳机盒和掉落在地上的耳机。
这些证据想要给一名活生生的凶手判死刑恐怕还不够严谨,但是用来给一个凶手已经自杀的案子做结案已经够了。
“现在十点多,我估计李大和褚队都还没下班,找他们说说吧,”岑廉心情低落了片刻,很快又恢复正常,“案子破了,咱们的工作也结束了,后面还有五个案子等着,这案子破的快也挺好。”
至于施康明为什么在杀了窦远后不久自杀,而且精准选中了窦远这个受害者,也许永远都不得而知,岑廉也不打算思考施康明是怎么想的,正常人如果能猜中疯子的想法,那么他距离疯大概就不远了。
李向前和褚谦这时候确实都没下班,但他们也没想到这会儿还在加班的不止他们。
“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褚谦最先赶到,下午的时候他还和岑廉他们联系过,这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难不成有什么新线索。
在他思考的时候,岑廉已经开口了。
“长话短说就是,凶手和作案手法都确定了,也固定了一些证据,但有个不好的消息,凶手在杀人后不久就自杀了。”
褚谦:?
他有那么一个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在找新线索吗,怎么才过了五六个小时,案子直接破了?
“能确定吗……?”褚谦斟酌着语气问。
倒不是他有多不信任支援大队,只是这个进度实在太快,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李向前过来的时候,表现得就比褚谦淡定多了。
“证据链基本完善的话,这个案子能结,”李向前才是真正的阅历丰富,他以前也碰到过这种情况,“尸检报告确定死因是耳道接触剧毒氰化物,监控中看到了施康明盗取耳机和销毁证据的动作,我们再补充侦查一个施康明从学校实验室偷盗氰化物的证据就行。”
“那这个案子我们就正式交还了,”岑廉知道后续这种补充侦查的工作南城分局还不至于让他们帮忙,“案子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这种客套话他就随便说说,至少眼前这个案子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变故了。
交接结束后,李向前客气地将几位送走。
褚谦到这个时候才彻底回过神,不可置信地说道,“他们就来了今天一天,案子这就破了?”
“要么人家是支援大队呢,”李向前算不上多么意外,“固定的证据我看过了,确实没什么问题,你这几天对施康明补充侦查一下,确认毒物来源之后这个案子就可以结了。”
褚谦嘴上应下,脑子里还想着自己当初折腾了那么久的命案被人家一天就破了的事,李向前看在眼里,决定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儿。
李向前其实也没想到这个案子能那么快直接破获,甚至因为施康明的自杀省去了抓捕审讯等种种过程,但他知道这群人平时破案的战绩,所以虽然也惊讶,但没有对他们了解不够多的褚谦那么震惊。
看来下次可以多报几个复杂的案子上去,李向前已经开始在心里惦记了。
……
岑廉当然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结束了这个节奏非常快的案子,他们正凑在一起吃宵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两年无差别杀人和报复社会的案子越来越多了,”袁晨曦还在感慨于刚刚的案子,“我甚至在刚刚等李大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查了查施康明和窦远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结果发现他们应该真就是陌生人。”
“我也查过窦远的社会关系,各种账号都扒拉出来仔细检查了一圈那种,他俩确实没有一点联系,”曲子涵是真的花了点功夫,“大概就是碰巧窦远的蓝牙耳机盒就在他轻而易举能拿到的地方吧。”
岑廉打断了她们的讨论,“在外面呢,虽然是包间但还是别说了。”
“也对,这种饭馆隔音不好,”袁晨曦拿起手机,忽然笑了起来,“这次是真有好消息了,我们的六个辅警明天到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高兴起来。
王远腾乐呵呵地说道,“这下好了,以后我们出门调查点什么可以多分出几路了。”
林湘绮高兴完之后突然发现这事好像跟自己关系不大。
倒是武丘山若有所思,“现在人多起来,等他们熟悉一段时间,我们应该可以同时办两个案子了。”
岑廉头皮发麻,“那得忙成什么样子才要同时办两个案子。”
“是啊,”唐华火速附和,“我们又不接处警,不至于的。”
“你这么说,反而有可能了。”齐延的声音从角落幽幽飘来,略带控诉。
唐华:……
他好像立了什么flag。
“你们说这些都是虚的,”袁晨曦是真正兴奋的人,“我的工作才是真的可以移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