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
二喜狠狠一拳砸在粮袋上,袋口漏出几粒米,滚落在地。
满心以为能敞开了装、痛快地搬,哪成想骑兵来得这么快,现在倒好,身入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般狼狈,稍不留神连小命都得搭在这里。
“老大还在外面顶着,咱们得快点!”一个心腹凑过来低声道,眼神里满是慌乱。
二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朝着众人吼道:
“都给我听好了!能多带一粒是一粒!抓紧时间,出了村往西走,别回头!”
说罢,他亲自扛起一个粮袋,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咬着牙往独轮车上送。
粮库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炸开。
二喜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趟“偷粮”的差事,能不能活着走出小王庄,全看运气了。
粮库一片混乱中,王秀才趁着没人留意,悄悄往后退。
他拢了拢身上洗得发白的长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搬运粮食的流民没什么两样。
刚才跟着人流涌进粮库时,他心里就没惦记那些粮食,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回去接寡嫂。
他知道,现在外面打得天翻地覆,小王庄早已不是安全之地。
只有带着寡嫂离开这里,远离这场厮杀,他们才能有机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些年,他和寡嫂相互扶持,早已暗生情愫,只是碍与王氏族规,不得不偷偷摸摸。
如今兵荒马乱的,什么规矩礼教都顾不上了,活命要紧,能和她在一起更要紧。
王秀才脚步匆匆,尽量贴着墙根走,避开那些扛粮袋的汉子。
粮库外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刀剑碰撞的脆响。
他心里急得像火烧,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心里默念着:
“嫂子,等着我,我这就来接你,咱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这是非之地……”
他穿过混乱的人群,终于摸到了粮库的侧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闪身溜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沉,风吹过巷口,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王秀才咬了咬牙,辨明方向,朝着寡嫂住的那间小院快步跑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既紧张又带着一孤注一掷的决心。
小王庄前庄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呻吟和兵器拖拽地面的声响。
王二庄主站在庄门口,望着远处战场上渐渐散去的烟尘,还有肖威、丁铎带着队伍凯旋归来的身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快步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对着肖威和丁铎深深一揖:
“肖护卫长,丁教头,今日多亏了二位,小王庄才得以保全,这份恩情,王某没齿难忘!”
肖威收了长枪,拱手回礼:“二庄主言重了,守护小王庄本就是我等职责,分内之事。”
丁铎也将双戟扛在肩上,脸上虽沾着血污,眼神却依旧明亮:
“此次能击退流民,也是弟兄们合力拼杀的结果,侥幸罢了。”
王二庄主望着两人,忍不住长叹一声:“说起来惭愧,我当时……已经动摇了好几次。”
他苦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后怕,“看着庄丁们一个个倒下,流民像潮水般涌来,我心里头直打鼓,甚至想过,是不是该放弃小王庄,带着剩下的人突围保命。”
他转头看向丁铎,眼中满是感激:“万万没想到,丁教头能审时度势,在那般危急的关头主动请缨杀出。
一举斩杀了那位头领,这一下就断了流民的主心骨。
再加上肖护卫长的护卫队从后方掩杀,两面夹击,那些流民才彻底崩溃,这结局真是……戏剧化得让人不敢相信。”
丁铎挠了挠头,难得露出几分腼腆:“也是多亏了二庄主信任,肯让我带弟兄们冲这一回。
当时就想着,与其困守等死,不如拼一把,没想到真成了。”
肖威也点头道:“是啊,流民本就靠人多势众,首领一死,人心涣散,再被我等前后夹击,自然撑不住。
说到底,还是小王庄的弟兄们够硬气,守住了碉堡,才有了反击的底气。”
王二庄主望着庄内幸存的庄丁,他们或坐或靠,个个带伤,却都透着一股活下来的坚韧。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朗声道:“今日之战,人人都是功臣!
回去后,好酒好肉招待,受伤的弟兄加倍抚恤!从今日起,肖护卫长与丁教头,便是小王庄的大英雄!”
庄丁们闻言,纷纷欢呼起来,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王二庄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抬头望向天空,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仿佛在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镀上一层金光。
——他终究是没有放弃,而小王庄,也终究是守住了。
王定义扶着受伤的胳膊,正帮着清点伤亡的庄丁,猛然想起村尾的粮仓,脸色骤然大变。
顾不上包扎伤口,几步冲到肖威和丁铎面前,急声说道:“肖护卫长!丁教头!还有一事万分紧急——村尾的粮仓!
那些流民最初的目标怕是就是那里,如今前庄的流民虽败,可粮仓那边还被一伙流民占据!”
他喘了口气,额上青筋突突直跳:“那粮仓里可有三十万担粮食啊!
这可不是小数目,若是真被他们抢去,咱们小王庄多年的根基怕是要伤筋动骨。
往后别说支撑庄里上下的用度,怕是连周边乡邻的赈济都成了空谈!”
他看向肖威和丁铎,语气凝重:“肖护卫长,丁教头,还得劳烦二位再辛苦一趟,速去村尾粮仓,务必将粮食夺回来,莫要让流民携粮逃窜!”
肖威当机立断,握紧长枪:“二庄主放心,我这就带护卫队过去!”
丁铎也掂了掂手中的双戟,沉声道:“我跟肖队长同去,左右两翼分兵包抄,定不让他们跑了!”
王定义忙补充道:“听村民报信粮仓后墙被拆了一段,他们多半是从那边运粮,二位可从两侧绕过去,断了他们的退路!”
“好!”
肖威与丁铎对视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喝令部下集合。
护卫队和庄丁里伤势较轻的弟兄纷纷应声,迅速整队。
片刻后,两队人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村尾粮仓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下来的村庄里显得格外急促。
王二庄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王定义站在一旁,捂着伤口的手微微发颤。
——那三十万担粮食,不仅是小王庄的命脉,更是周边无数人的指望,无论如何,都不能有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