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山的指令在加密频道中落下最后一个字,汉江市的夜色便被彻底撕破。
指挥中心巨幅电子屏上,代表着十几个行动组的绿色箭头骤然加速,扑向各自的目标。
没有警笛长鸣,只有轮胎与地面急促的摩擦声、对讲机里压低的确认口令,以及夜色掩护下迅猛如豹的突击身影。
“余江一组报告,‘云顶’一号目标已控制,现场发现两名疑似公职人员,情绪激动,请求支援羁押车辆。”
“收到。按预案执行,分车押送,全程录音录像。”陈向东对着麦克风沉声回应,与身旁的郑化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没有丝毫轻松。抓住李大发,只是掀开了盖子的一角。
郑化成盯着屏幕另一侧开始闪烁的黄江区区域,低声道:“陈省长,余江响了,黄江那边…压力大了。”他指的是那些可能存在的“内线”,行动一旦启动,风声就有可能漏出去。
陈向东嘴角绷紧:“所以黄江、汉正、临口三地的同步行动,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九十秒。现在,就看是他们的电话快,还是我们的腿快了。”
与此同时,黄江区城郊结合部,一座挂着“金港物流”招牌的巨大仓库外,黑暗中人影幢幢。带队的是从邻市调来的特警支队副支队长,姓雷,人如其名,作风霹雳。
他贴着冰冷的砖墙,看了眼夜光腕表,耳机里传来指挥中心简短的指令变更:“‘黄江’,行动提前,现在!”
雷副支队长眼神一厉,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右手猛地向前一挥!
“行动!”
“砰!砰!”两声爆响,不是枪声,而是破门锤砸开仓库侧门锁头的声音。几乎在同一瞬间,仓库正面卷闸门也被液压剪强行破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如潮水般涌入。
“警察!不许动!抱头蹲下!”
仓库内灯火通明,景象却令人瞠目。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物流中转站,而是一个规模惊人的地下赌档和“现金网”操作中心。
数十台电脑屏幕闪烁着境外赌博网站的界面,成捆的现金杂乱堆放在几张桌子上,几十名赌客和操作员在突如其来的怒吼和强光手电照射下乱作一团。
“后门!有人从后门跑了!”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二组堵住了!三个人,抓住两个,一个跳墙…已控制!”回应迅速而干脆。
在仓库最里面的经理室里,一个光头胖子正手忙脚乱地往碎纸机里塞文件,另一只手疯狂地按着手机。门被踹开时,他刚好对着话筒吼出半句:“出事了!快告诉……”
话音戛然而止。雷副支队长一步跨上前,夺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标注为“黄江分局沈”的号码,冷笑一声,递给身后的取证民警。“证据09号。人带走!”
胖子瘫软在地,他知道,完了。黄江区水面下最大的“现金流”和“关系网”枢纽,被一刀斩断。这不仅仅是抓了一个赌场老板那么简单。
汉正区的战场,则显得更为压抑和暴力。目标是一个以“信息咨询”为名,实则从事“套路贷”暴力催收的团伙窝点。
行动组民警伪装成物业检修人员敲开门时,里面正传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和哭喊声。
门开一缝的瞬间,民警肩上的微型摄像头将里面的情景实时传回:几个纹身青年正围着一对瑟瑟发抖的老夫妻,唾沫横飞。
“警察!动手!”
没有给里面人任何反应时间,伪装迅速褪去,民警直扑而入。一个反应快的打手顺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过来,被侧身躲过,随即被一记干净利落的擒拿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我们这是正常债务纠纷!”为首的秃头男人色厉内荏地叫嚷,眼神却瞥向里屋。
带队警官根本不理会,径直走向里屋,推开门。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墙上贴着恐吓性的标语和欠债人被打的照片,桌上摆着几根钢管和棒球棍,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借款人个人信息和侮辱性备注。
“正常债务纠纷?”带队警官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和桌上的棍棒,“把这些,全部作为证据封存。人全部带走,分开押解!”
老夫妻瘫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颤抖着对民警说:“谢谢…谢谢政府……”这一幕,同样通过加密信号,微弱地呈现在指挥中心的某个分屏上。
临口区的行动地点在江边一处私人码头。这里表面上经营砂石运输,实则是以王某为首的黑恶势力垄断江段采砂、强迫交易、打压竞争对手的据点。
水上公安的巡逻艇无声地切断了他的水路,岸上的行动组封锁了陆路。当民警冲进码头办公室时,王某正准备销毁账本。
这个横行江面多年,自诩“临口龙王”的汉子,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陌生警察冰冷的目光,竟比其他人更干脆地放弃了抵抗,只是喃喃道:“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是市里直接动的手?”
他知道,如果是区里,甚至原来的市局某些人,他或许还能周旋。但这种异地用警、多区同步、直捣黄龙的架势,只意味着一件事:上面的天,真的变了。
屏幕上的红色光点越来越多,代表“目标控制”的确认信息一条条刷新。
韩青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陈向东和郑化成说:“第一阶段抓捕,基本达到预期。余江李大发、黄江‘现金网’、汉正‘套路贷’、临口‘砂霸’…几条主要的大鱼都落网了。但这口气不能松。”
郑化成接道:“没错。抓捕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硬仗:审讯攻坚,深挖余罪,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沿着这些人交代的线索,看看哪些‘保护伞’自己跳出来,或者,哪些人会坐不住。”
陈向东补充:“各审讯组已经就位,全是异地抽调的精干力量,实行封闭管理。看守所也做了专门安排。确保在最初黄金七十二小时内,隔绝一切内外干扰。”
韩青山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屏幕。汉江市的地图上,余江、黄江、汉正、临口几个区域被高亮标注,像几块刚刚被手术刀切割过的病灶。
他知道,今夜汉江无数人无眠——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行动者,还有那些被抓捕者的同党、那些与他们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那些此刻正辗转反侧权衡利弊的“关系人”。
这场代号“净江”的行动,就像一场精确的外科手术,同时切向了汉江肌体上几个最顽固的毒瘤。出血不可避免,阵痛必然强烈,但这是重生前必须经历的刮骨疗毒。
他仿佛能看到,市委书记宋江或许正站在某处窗前,沉默地注视着这座正在发生深刻变革的城市。
经济发展、万亿目标,这些宏图需要一片清朗的天空和坚实的根基。今夜的风暴,正是为了扫清阴霾,夯实地基。
“通知各单位,”韩青山最终下令,“第一阶段任务完成,转入第二阶段:突审、固证、深挖。同时,加强社会面巡逻防控,防止残余势力狗急跳墙。告诉兄弟们,辛苦,但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