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狼瞬间起身，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周身莹白光芒大盛，极致寒意瞬间锁定了冰凰的虚影。李依依脸色骤变，闪身挡在陆鸿与冰凰之间：“师尊！？”
冰凰的虚影并未理会那蓄势待发的冰狼，也未看自己的弟子，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陆鸿，只是那目光中先前的一丝感慨已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冰凰的虚影悬浮于空，裙摆流转的冰晶如同凝固的星河。她凝视着缓缓站起的陆鸿，声音里带着一种穿透万古寒冰的冷冽：“这一击，是替依依还的。”
陆鸿抹去嘴角的血迹，体内气血翻涌，却并未动怒。他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审视的目光：“前辈若觉得如此便能替她讨回公道，晚辈无话可说。”
“师尊！”李依依急步上前，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困惑与焦灼，“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陆鸿他……”
冰凰微微抬手，止住了弟子的话语。她的虚影飘近陆鸿，周遭的温度并未降低，却有一种更彻骨的寒意直接作用于灵魂。
“误会？你身上纠缠的因果线，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朱鸟的火羽，月华的清辉，死亡的寒意……如此多的羁绊汇聚一身，你当真觉得，能给依依一份纯粹？”
冰凰的声音在空旷的塔顶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洞悉世事的冰冷。陆鸿能感觉到，那目光并非简单的斥责，更像是一种直指本源的拷问。
他并未闪躲，也并未急于辩解，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蕴含极致寒意的空气让他翻涌的气血平复，思绪也愈发清明。他看向冰凰，眼神坦荡，甚至带着一丝理解。
“前辈所言，皆是事实。”陆鸿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我无法否认这些因果的存在，正如无法否认我走过的路，遇见的人。它们构成如今的我，无论好坏，皆是我的一部分。”
“但前辈若以为，我陆鸿是那等以虚言欺心、轻诺寡信之辈，便看错我了。”他目光转向一旁脸色微白的李依依，语气放缓，“对依依，我从未想过‘给予’什么。我所能做的，是尊重她的选择，守护她的道路，无论她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冰凰虚影周身的流光微微凝滞，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回应。那洞彻万物的目光里，锐利稍减，探究之意更深。
叮叮叮叮——
突然无数的尖冰浮现指向李依依，也是同一时间陆鸿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拦在李依依身前，双臂展开，将她完全护住。
他背脊挺得笔直，将身后的李依依挡得严严实实，那些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棱尖端，距离他的眉心、咽喉、心口仅寸许之遥，寒意刺得肌肤生疼。
他没有运转任何力量抵抗，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冰凰的虚影。
冰凰虚影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塔顶空间陷入死寂，连流转的极光都仿佛凝固。李依依在陆鸿身后，能清晰感受到他背脊传来的温度，以及那份毫无动摇的决绝。
“……愚蠢。”冰凰的声音依旧冰冷，“以为这般姿态，便能证明什么？”
“不能证明任何事，”陆鸿放下手臂，身形未动，“只是本能。无论面前是谁，只要她想伤你，须先踏过我的尸体。”
紫金的领域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并非对抗，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融入这片极寒领域。紫金流光与冰晶极光交织，竟在刹那间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将那些悬停的致命冰棱轻柔地推开、消融，化为漫天闪烁的星尘。
“前辈的试探，可以到此为止了。”陆鸿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敬您是依依的师尊，亦是先贤，但我的道心与承诺，无需以伤害她在意之人的方式来验证。”
冰凰的虚影微微晃动，眼底首次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她未曾料到，这年轻人不仅能在她含怒一击下迅速恢复，更能以如此精妙的方式化解她的威压，甚至反将一军，点破了她层层逼迫下的真实意图——并非真要伤害李依依，而是以此逼出陆鸿最真实的反应，看清他灵魂的底色。
李依依从陆鸿身后走出，清冷的脸上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看向冰凰：“师尊……”
冰凰虚影沉默片刻，周身的寒意渐渐收敛，那虚幻的面容上疲惫之色更浓了些。
“我给你一个机会。”
空间被扭曲，他们一瞬间又来到了宫殿的最下面。
“师尊！难道你要？！”
李依依话音未落，冰凰虚影已抬手轻拂，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寒流便将她和冰狼轻柔地送至边缘。
同时中央的地板开始一点点融化，血色的湖泊无声无息地自下方漫涌而出。
一副通体透亮的冰棺自冰层下方缓缓升起，悬浮在那片不祥的血色湖泊之上。冰棺晶莹剔透，被无数的锁链紧紧的缠绕，散发着古老而沉寂的气息。
冰凰挥手，缠绕着冰棺的锁链应声寸断，化作冰晶尘埃消散。棺盖无声滑开，露出其中空洞的内部。
“踏入此棺，”冰凰的声音如同万年寒风刮过冰原，“你将坠入‘永寂幻境’，那是连我的神识都无法完全触及的深渊。其中冻结着荒古前历代先贤陨落前最深刻的执念与恐惧，亦折射出闯入者自身的心魔。若你的道心有一丝裂隙，灵魂便会永远迷失，被同化为幻境的一部分。”
她虚幻的手指轻点，冰棺内部开始弥漫起混沌的雾气，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影像与哀嚎的灵魂碎片沉浮其中。
“若你能在其中保持真我，找到并带回一枚被冻结的‘初心冰晶’——那代表着一位先贤陨落时最后残存的纯粹意念，我便认可你有资格站在依依身旁，广寒殿乃至整片大陆的秘辛，只要与我相关的，皆可向你敞开。”
冰凰的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李依依，语气稍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带着她离开广寒殿，这是你的自由。但关于你寻找的那些人、魔气根源、乃至荒野大陆未来的命运轨迹……你将永远失去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的机会。”
陆鸿凝视着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冰棺，永寂幻境的混沌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翻涌，试图侵蚀他的神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看向远处的李依依。
李依依冰蓝色的眼眸中写满了担忧与抗拒，“陆鸿，别去……永寂幻境非同小可，那是……”
她的话语中带着罕见的慌乱，仿佛亲身见识过其中的恐怖。
她急切地向前一步，却被一股无形的冰墙阻隔。
“……依依进去过吗？”
冰凰的虚影微微一顿，流转的冰晶光华有刹那的凝滞。她并未直接回答，但李依依骤然攥紧的拳心和眼中一闪而逝的余悸，已是最好的答案。
陆鸿的目光从李依依苍白的脸上移开，重新落回那口混沌翻涌的冰棺。他嘴角轻轻一勾，非但没有惧色，反而踏前一步，伸手触碰那冰寒刺骨的棺沿。
“看来，这确实是‘自己人’才配经历的考验。”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调侃，“连依依都体验过，那我更该进去看看了。”
“陆鸿！”李依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里面……不一样！每个人看到的都……师尊，不要！”
冰凰虚影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空灵而缥缈：“正因她经历过，并且成功带回了一枚‘初心冰晶’，她才是我一生唯一的亲传弟子，是广寒殿的圣女。你，确定要尝试吗？”
最后一句，是直接问向陆鸿。那目光深邃，仿佛要将他灵魂的每一寸都映照清楚。
陆鸿没有再看李依依，他怕看到她的眼神自己会动摇。他只是对冰凰笑了笑，身形一跃，便轻巧地落入那冰棺之中。混沌的雾气瞬间将他吞没，棺盖随之“咔”一声严丝合缝地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师尊！”李依依冲上前，指尖触及冰冷的棺盖，却无法撼动分毫。她猛地转头，冰蓝色的眼眸第一次带着明显的怒意望向自己的师尊，“为什么？您明明知道，他与我不同！他身上的因果太重，心魔只会比我当年更甚千百倍！您这是要他死！”
冰凰的虚影静静悬浮在血湖之上，望着那口沉寂的冰棺，虚幻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复杂：“正是因为他背负太多，才更需要直面这一切。依依，你当年在幻境中见到的是什么？”
李依依一怔，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他的背叛，仅此而已。”
冰凰的目光仿佛穿透冰棺，看到了其中翻涌的混沌：“无数先贤陨落时的执念，交织着他自身纠缠的因果，会构筑出远超你我所想的炼狱。若他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又如何能在未来的劫难中，护住他想护的一切？又如何……值得你托付？”
李依依的手指紧紧扣住冰棺边缘，寒气在她指尖凝结成霜。她深知永寂幻境的可怕，那并非单纯的力量考验，而是直指道心最脆弱的角落，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遗憾无限放大。她自己当年历经九死一生，才勉强挣脱，而陆鸿所要面对的，只会更加凶险。
“相信他。”冰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或者说，相信你自己当初的选择。”
塔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下方血湖偶尔泛起细微的涟漪，发出粘稠的轻响。冰狼安静地伏在李依依脚边，幽蓝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冰棺，周身莹白微光随着时间流逝而微微起伏。
……
“蛮，蛮……”
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陆鸿艰难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耳边是嘈杂的蝉鸣和带着尘土气息的热风。
一身玄衣的少年正皱着眉看他，手里还抓着他的肩膀：“醒醒！祭典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睡？”
陌生的环境让陆鸿有瞬间的失神。他正躺在一片干燥滚烫的巨石上，头顶是灼人的烈日，远处传来鼎沸的人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变小了许多，穿着一身粗麻布衣，腰间挂着一个粗糙的骨饰。
“发什么呆？快走啊！”玄衣少年不耐烦地拽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