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吗？”温柔的声音响起，打断楚连清的思考。
“好喝。”顺口答道，“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冷宫无茶，有人种了一小块菜地，将菜地上的植物根须晒干，切片，用碗将其当茶叶来泡。
味道一般，只比白开水好一点，却是冷宫中难得的佳品。
“茶我喝了，你赶紧走吧，离开冷宫，离开皇宫，这里不是你这种人应该来的。”
楚连清叹口气，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语气。
莫青橙笑着摇头，“操心那么多小心长不高。”
“……”怎么就劝不了呢，楚连清再次叹气，她虽然小，但对冷宫的认识还是有的，由此推断，皇宫会更乱。
“我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皇宫，当然也能安然无恙的离开。甚至，还能将你安然无恙的带出宫。你想出去看看吗？去看看你梦里去过的地方，去亲手改变梦里的结局。”
莫青橙蛊惑，语气轻缓，不急不躁。楚连清却呼吸急促。
这个人，她知道自己梦里的场景。
她要不要相信？
楚连清眉头皱在一起，开始纠结。
干脆坐下来，自顾自的发呆。
脑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相信，一个说不信。
暂未分出胜负。
莫青橙不急，独自品茗。茶不错，是她顺路从雾帝的宫殿顺出来的。
喝完茶，喝杯茶壶拿去卖掉，还能当路费。
盏茶功夫，楚连清的眉头平了一些。
再过一盏茶时间，眼底的迷茫尽皆散去，变得明亮。
她已经做好决定。
“想好啦？”
“是。”
“那好，拜师吧。”
望着莫青橙递过来的茶杯，楚连清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接过茶杯，跪下来，高举过头顶。
“师父请喝茶。”
莫青橙满意至极，笑着接过，浅尝一口。
“以后的你，必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徒儿不会后悔。”再惨，有梦中惨吗？她不愿意重复梦中的悲剧，她想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即使路上荆棘塞途。
“收拾一下，我们今晚离开，该告别告别，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话落，莫青橙消失不见。
不敢置信，楚连清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一个大活人就在她眼前突兀的消失，她不由得怀疑，这还是不是梦？
残破的桌子上，茶水依旧还在。
掐自己一把，痛得自己跳起来，她是一点都没留情。
“不是梦！哈哈~~~”
楚连清大笑出声，“不是梦！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想起师父的话，楚连清擦干眼泪，和冷宫的人告别，告诉她们她要随师父离开。
“姨姨们，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将你们都带出去，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楚连清泪眼婆娑，说到最后，哽咽不能自已。
周围的人跟着默默流泪，是离别，不是因为能出去。
楚连清从小在她们身边长大，不夸张说，冷宫之中，每个人都当过她的娘亲。
孩子即将远离，当娘的怎么舍得。
阻拦？
这是她们的孩子，只要有那么一丝机会，她们都会拼了命让她出去。
她们还曾见过外面的天空，而楚连清，可怜的孩子，她还从未见过外面的天空。
“连清，你师父，她可靠吗？”
楚连清低头想想，半晌，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认真回道：“师父，她不似凡人。”
突然来突然走，楚连清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不是凡人……”众人呢喃，神情各异。
“连清，好孩子。既然相信你师父，你就放心去，不要管我们，以后，不要回来了。”
“保护好自己，雾帝虽然是你父亲，但雾帝眼中，只有他自己。”
“没错，走得远远的，不要回来。深宫大院，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没有自保能力，它会毁了你。”
“连清，你师父什么时候来，我们等着她。”
“……”
你一言我一语，充满担忧。
楚连清认真听着，没有打断她们。她看着她们，眼神不舍，不知下次回来，以冷宫令人的死亡率，这里面，熟悉的面孔，还剩下几人。
“师父说，今晚走，我相信她不会骗我。姨姨们，一定要保重啊。”
抽泣声一片，此起彼伏。冷宫弥漫的悲伤，似乎更深。
月色半人家，月上柳梢，楚连清的房间内外，或坐或站，无论楚连清怎么劝，几十号人纹丝不动。
说放心，可是怎么能放心呢？
没有任何声响，莫青橙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张脸，惊为天人，让人升不起嫉妒。
“你……”
莫青橙瞥了一眼，神情自若。
“准备好了吗？”她的眼中，只有楚连清一个人。
其他人丝毫没有觉得冒犯，反而认为就该如此。能在冷宫中活下来的，都是心态比较平和的人，看不清的，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冷宫是座巨大的磨，一点点磨灭她们的天真。
一切只为了活着。
“准备好了，师父。”楚连清眼神坚定，没有杂质。
“嗯。”
莫青橙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做最后的告别。
“姨姨们，保重身体，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我会回来的，一定要等我。我会回来，带你们离开这座牢笼。”
楚连清泣不成声，其他人跟着哭泣。在深夜的冷宫中，声音显得极大。
好在冷宫总有人在哭，楚连清的住处，在中央位置，被其他人护在中间。
宫外的侍卫听见哭声，神情未变。早习惯，冷宫的哭泣声，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她们不出来，随她们去。
眼见差不多，莫青橙打断她们的抱头痛哭，“好啦，走吧。”
不是她冷血，她只是不喜欢哭，不知道怎么哭。
上次哭泣，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只一瞬，面前已经没有莫青橙和楚连清的身影。
擦干眼泪，冷宫的人相互安慰，“姐姐妹妹们，别哭，这是好事，连清的师父是仙人，这等高人，怎么会害连清，别哭了，不要让连清担心我们。惹怒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