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厚厚的书册，半晌之后，赵维之艰难的抬头，深呼一口气，吐出句话。
“明天，学习怎么沤肥。”
顿时，赵玲之脸色苍白，咽了咽口水，嘴唇抖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罢了，以后在做个爱美的小仙女吧。她玲珑郡主，能屈能伸。
区区沤肥，和名垂青史比起来，明显千古重得多。
此后的日子，阙坪山下，时不时的传来“呕”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呕，味道怎么还这么重。”赵玲之用布料将头面全部遮挡起来，只留一双乌黑的大眼露在外面。即便如此，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是无孔不入。
另一边，赵维之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轻微，目光死盯着坑内的米田共，还有一些细碎的杂草，几名佃户手持长棍，站在岸边翻动着里面的东西，面不改色，甚至隐约间还有几分兴奋之意。
赵维之表示深感佩服，没看到他们来的人，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全副武装，能离这几个坑有多远，就跑多远，要不是因为他和赵玲之还站在这里，说不定他们绝不会在这里出现。
一桶桶夜香倒下去，一筐筐切碎的杂草紧随其后，佃户们卖力的翻动。
赵维之拿着自制的炭笔，边观察边记录。
即使他们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一旁指导监督，心里还是免不了蒙上阴影。
整天整天的打交道，实在太臭。
“小七，我都臭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这是已经腌入味了。
赵玲之的抱怨，赵维之头都没抬，继续在纸上写写涂涂。
现在已经快到深秋，小麦的种植就要提上日程，到目前为止，肥料准备了一部分，小麦种子已经准备好，不日就要种下去。
两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将阙坪山可以用于种植冬小麦的地方，分成两个区，一个就用他们改良的方式，一个还是使用原本的方式。
而现在，他们的每一笔记录都极其重要。
没多久，他们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一畦一畦嫩绿色的麦苗，心里升腾起一股骄傲。
左边的田地是放了他们自制的肥料，右边没有。但仔细看，现在已经能看出区别，左边的麦苗明显比右边的粗壮。
“小七，还要去看看白菜苗和萝卜吗？”
赵维之点点头：“正有此意。”
白菜和萝卜长势看起来比麦子还好，赵维之顺势拔起一棵，绿色的小苗在冽冽的寒风中，轻轻摇曳身姿。
黄庄头介绍：“冬天蔬菜少，普通人家惯种的就是白菜和萝卜，而富贵人家，听说有暖房，会种些其他季节的蔬菜，但那造价高，说是一两蔬菜一两银子不过分。”
黄庄头在两位主子刚来的时候，说是配合，其实内心是乐意的，在他看来，两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孩子，就是来玩玩，说是指点，他们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需要谁指点。
无奈身为皇家奴仆，不得不听命行事，两位主子都是极受宠的存在，就算他想搞点小动作，也不敢明目张胆。
后来，龙椅上那位还派人来对他进行警告，小动作都没了。
现在，看着田地中绿油油的麦苗，他连小动作都不想有。
多年的庄稼人经验，他一眼就看出来，左边的麦子长势优于右边，只要能安稳渡过冬天，来年产量绝对比右边好。
穷苦老百姓，一斤粮食也是救命粮。
不敢和不想，决然不同。
“七皇子，小郡主，沤肥这事，要不要通知下面的人继续，天冷了，大家都准备猫冬，干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赵维之点头：“黄庄头这提议不错，还有，让他们烧柴留下的草木灰别到处乱丢，给放到菜苗上，保护菜苗不会收到伤害。”
“沤肥这事的确要准备起来，开春之后，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哦。对了，稻种选出来没有？”
黄庄头点头哈腰的回道：“选出来了，回头我让他们拿来给两位主子过目。”
赵维之点头，默认他的做法。
天气越来越冷，淋淋漓漓的下起小雨，天色异常阴沉。北风呼呼，赵维之和赵玲之还每天去地里走一走，认真观察记录，地里的一点一滴。
两人心里也没底，虽然师父给的书册上讲解的很详细，但他们却没有经历过，也对这些方面不熟，经过日日夜夜的钻研和走访，悉心像佃户们求教，好歹是掌握了部分知识，知识未经试验，说了别人也不信。
阴沉沉的天突然放亮，嬷嬷进来给他们添炭，多了一句话。
“两位主子，看这模样，是要下雪，要不要歇歇？”
赵维之和赵玲之各占据书房一个角落，正在奋笔抄书，主要就是师父给他们的那几十本，都看得差不多了，而他们现在，将试验过可行的部分抄下来，以供其他人参考。
当然是选择性的抄录，几百上千万字的文字，要是全部抄下来，手不得废掉。
搓搓手，赵维之闻言唤道：“玲之，要去看雪吗？”
赵玲之低着头，手晃出残影，可见速度之快。她头也不抬，随口答道：“等会再去。”
“嗯！”赵维之也同意，反正还有一会时间，他再抄一点。
一杯暖暖的茶水下肚，再捞过一块甜甜的点心塞进嘴中。
“唉！”赵维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回想起刚来的时候，见到那群穿着破破烂烂的孩子，瘦骨伶仃的模样，他第一次知道世界的参差，原来有人活着，就用尽了最大的努力。
这还是在皇城脚下，皇庄的地盘内，可以想象，远离京城的地方，底层百姓的生活是不是如在水火中挣扎一般。
揉揉酸涩的手腕，赵维之搁下手中的笔，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惊喜的声音传入赵玲之的耳内。
“玲之，下雪啦。”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的奔向人间，不一会儿，大地换上新的装束。
“好大的雪，明年会是个好收成。”
“瑞雪兆丰年，只希望是瑞雪，不要是雪灾。”王朝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一天一夜之后，雪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