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倩站在公司电梯里，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略显疲惫的面容。今天下午的会议提前结束，她决定早点回家检查英子的学习进度。自从上次母女俩深夜长谈后，英子确实乖巧了许多，但宋倩总觉得这种\"乖巧\"下隐藏着什么——就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随时可能掀起巨浪。
电梯门打开，宋倩快步走向停车场。手机震动起来，是英子班主任发来的消息：「乔英子妈妈，英子今天物理小测成绩不太理想，您有空可以多关注一下。」
宋倩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上周英子的物理还是班级前五，怎么会突然下滑？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给英子增加哪些辅导资料。
车子驶入小区时，宋倩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自家楼下——乔卫东的车。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乔卫东又来干什么？离婚协议上明确规定，他探视英子必须提前通知她。
宋倩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钥匙插进锁孔时，她刻意放轻了动作。门开了一条缝，客厅里传来英子压低的笑声和乔卫东熟悉的浑厚嗓音。
\"...爸，这个太贵了，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怕什么，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礼物，提前给的。你妈那儿我来说...\"
宋倩猛地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她血液瞬间凝固——乔卫东正把一个崭新的游戏机包装盒塞到英子手里，而茶几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包装袋：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名牌运动鞋、一大包进口零食...全是她明令禁止的东西。
\"乔！卫！东！\"宋倩的声音像刀锋般锐利。
父女俩像触电般分开。英子脸色煞白，手中的游戏机\"啪\"地掉在地上；乔卫东则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挡在女儿前面。
\"宋倩，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乔卫东强作镇定，但微微发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虚。
宋倩的目光扫过那一堆违禁品，最后落在英子惊恐的小脸上。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最信任的两个人同时背叛。
\"英子，回你房间去。\"宋倩的声音冷得像冰。
英子没动，求助地看向父亲。
\"宋倩，你别吓着孩子。\"乔卫东试图缓和气氛，\"是我非要给英子买这些东西的，她一直推辞...\"
\"闭嘴！\"宋倩厉声打断他，\"乔卫东，你有什么资格插手英子的教育？离婚协议写得清清楚楚，关于英子的重大决定必须我们双方同意！这些——\"她指着那堆礼物，\"——就是你说的'重大决定'？\"
乔卫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宋倩，英子也是我的女儿。我给她买点礼物怎么了？你看看你把孩子管成什么样了？连个游戏机都不敢要！\"
\"你懂什么教育？\"宋倩冷笑，\"要不是我严格管教，英子能保持年级前十？能拿到那么多竞赛奖项？你除了用物质讨好孩子，还会什么？\"
\"物质讨好？\"乔卫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宋倩，你扪心自问，英子在你手里有过一天快乐吗？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她才十五岁，不是你的学习机器！\"
宋倩感到一阵刺痛，但她不允许自己示弱：\"至少我对她负责！不像某些人，离婚后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几个月才想起来看一次女儿！\"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给我见她的机会！\"乔卫东一拳砸在茶几上，零食袋哗啦作响，\"每次我想带英子出去玩，你不是说有补习班就是说要考试。宋倩，你到底想把女儿培养成什么样？一个没有自我、只会听话的机器人吗？\"
\"够了！\"英子突然尖叫起来，泪水夺眶而出，\"你们别吵了！\"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英子浑身发抖，脸色惨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要爸爸的礼物...我...\"她的声音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宋倩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英子，妈妈不是怪你。但你知道这些电子产品会影响学习，我们约定过的，对吗？\"
\"约定？\"乔卫东讽刺地插嘴，\"你那些单方面的'约定'也叫约定？宋倩，你控制英子就像控制一个提线木偶！\"
\"你——\"宋倩气得浑身发抖，\"乔卫东，请你立刻离开我家！\"
\"走就走！\"乔卫东弯腰捡起地上的游戏机，塞进英子怀里，\"英子，跟爸爸走。今晚我们住酒店，明天带你去游乐园！\"
宋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敢！\"
乔卫东直视她的眼睛：\"你看我敢不敢。英子，去收拾东西。\"
英子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流下。她看看暴怒的母亲，又看看一脸坚决的父亲，小小的身躯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
\"英子，\"宋倩尽量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妈妈不怪你，把东西放下，回房间去。\"
乔卫东蹲下身，平视女儿的眼睛：\"英子，爸爸不逼你。你自己选择，是继续过这种被控制的生活，还是跟爸爸走，至少今晚能自由地呼吸？\"
宋倩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突然意识到，这场争斗的裁判是英子，而她竟然不确定女儿会站在哪一边。
时间仿佛凝固了。英子低头看着怀中的游戏机，手指轻轻抚过包装盒上的卡通图案。当她再次抬头时，眼中的泪水已经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宋倩从未见过的决绝。
\"我...我想跟爸爸住一晚。\"英子小声但清晰地说。
宋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乔卫东迅速行动起来：\"去拿你的书包和换洗衣物，快。\"
英子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房间，始终不敢看母亲一眼。
\"乔卫东，\"宋倩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你赢了这一局。但记住，如果英子明天缺课，我会让法院重新评估你的探视权。\"
乔卫东冷笑一声：\"随便你。宋倩，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孩子不是用来争输赢的棋子？\"
英子很快收拾好出来了，背着她的小书包，手里还抱着那台游戏机。经过宋倩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句\"妈妈再见\"。
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宋倩心上。她机械地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父女俩走向乔卫东的车。英子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在哭；乔卫东搂着女儿，不时低头安慰她。
直到车子驶出视线，宋倩才瘫坐在沙发上。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堆礼物上——除了游戏机被英子带走，其他东西都留下了。她随手拿起那部崭新的手机，屏幕上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我错了吗？\"宋倩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光滑的外壳。
她想起英子小时候，乔卫东也是这样，总爱偷偷给女儿买各种她不允许的东西——冰淇淋、漫画书、毛绒玩具...每次被发现，两人都会大吵一架。那时英子还小，会害怕地躲在妈妈身后。而现在，十五岁的英子选择了跟父亲走。
宋倩的视线模糊了。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在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中，她正在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女儿的信任和爱。
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客厅染成血红色。宋倩独自坐在阴影里，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她对英子的教育，是真的为了孩子好，还是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未完成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