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城郊,通往莫里斯庄园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在地面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卡洛儿在一家不起眼的家庭旅馆前停下脚步。
“稍等。”她扭头对星野源和玉藻前道。
星野源随口“嗯”了一声,掏出手机,翻了翻之前收到的未读信息。
卡洛儿推门走进旅馆。
旅馆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正打着哈欠擦拭柜台,抬眼看到卡洛儿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模样,吓得差点把抹布扔出去。
“天……天啊!姑娘你……”
卡洛儿没理会她的惊呼,径直走到柜台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张欧元拍在了柜台上。
“一间房,要带热水。”她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胖妇人看着那几张染了血的钞票,又看看卡洛儿那张苍白却写满“别惹我”的脸,明智地闭上了嘴,飞快地递出钥匙——
拿着钥匙走进房间。
卡洛儿反锁房门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狭小的浴室。
她拧开淋浴,冰冷的水流当头浇下,激得她浑身一颤,伤口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咬紧牙关,撕开身上破烂不堪、凝结着血痂和尘土的黑色连帽衫,布料粘连着皮肉被强行扯开,带下细小的皮屑和干涸的血块。
温热的水流逐渐取代了冰冷,冲刷着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浑浊的血水混合着污垢蜿蜒流下,在脚下积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淡红色……
一个小时后。
卡洛儿出来了,换了身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
湿漉漉的蓝粉色短发被她随意地捋到耳后,露出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
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看到街对面,星野源正背靠着一棵梧桐树手里拿着罐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可乐啜饮。
玉藻前蹲在他脚边,百无聊赖地用一根小树枝拨弄着地上的蚂蚁。
卡洛儿走了过去,脚步声吸引了星野源的视线。
“好了?”星野源的目光扫过她,淡淡问。
“嗯。”卡洛儿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但总算不那么干涩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着通往郊外的方向走去。
星野源直起身,玉藻前也丢掉树枝,小跑着跟上。
三人沉默地走在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宁静得仿佛与刚刚经历过神魔对峙的罗马是两个世界。
莫里斯庄园那标志性的、爬满常春藤的雕花铁艺大门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卡洛儿脚步微微一顿。
庄园大门洞开,两侧肃立着数名穿着笔挺制服的保镖,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而在大门内通往主宅的宽阔草坪步道上,以莫里斯家主莱克里多为首,一群人早已等候在那里。
莱克里多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但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站在他身侧的,正是他现在的妻子,艾莎贝拉。
她今天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装扮,一身剪裁完美的香槟色及膝套裙,衬托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柔顺的金发挽成优雅的发髻,脸上化着无懈可击的精致妆容,颈间佩戴着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然而,这份优雅从容的表象之下,却是翻江倒海的惊惧与嫉妒。
当星野源那标志性的异色眼瞳清晰地映入眼帘时,艾莎贝拉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就是他!
那个在圣裁庭上空与法神赞因对峙,一言不合便让一名S级审判官灰飞烟灭,最终逼得圣裁庭让步的煞神!
有关昨夜圣裁庭总部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峙,其细节早已通过隐秘的渠道,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的神秘侧。
艾莎贝拉虽然并非超凡者,但作为莫里斯家的女主人,她自然也收到了模糊但足够震撼的消息。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被圣裁庭全力通缉,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的继女,竟然能攀上如此恐怖的存在!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脊椎,让她指尖冰凉,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得体的微笑,但那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为什么?凭什么?!
这个性格乖戾、如同刺猬般难以接近的野丫头,凭什么能得到这种存在的庇护?
甚至为了她,不惜与整个圣裁庭为敌?!
艾莎贝拉的目光扫过卡洛儿那张洗去了血污却依旧苍白虚弱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怨毒如同毒藤般在心底疯狂滋长。
她出身名门,举止优雅,苦心经营才坐稳了莫里斯女主人的位置,可在这个力量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的男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她只能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镇定,绝不能流露出半分异样。
卡洛儿仿佛没有看到门口那群严阵以待神情各异的人。
她径直从莱克里多和艾莎贝拉面前走过,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向他们,无视的姿态比任何言语的挑衅都更具侮辱性。
她的目标明确——仓库,她和母亲的东西,如今大多都堆积在那里,或许是等待着销毁,或许是等待着抛售?
莱克里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星野源和玉藻前则停在了草坪边缘,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星野源随意地靠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橡树树干上,抱着手臂,异色的眼瞳淡漠地扫视着这座古老而奢华的庄园,仿佛在打量一件无趣的摆设。
玉藻前则好奇地蹲下身,伸出小手去触碰草坪边缘一丛开得正艳的紫色鸢尾花。
艾莎贝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堆起最得体、最殷勤的笑容,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地朝着星野源走去,试图以女主人的身份进行周旋。
然而,就在她距离星野源还有几步之遥时,莱克里多却抢先一步走到了星野源面前。
这位莫里斯家族的掌舵人,此刻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郑重,微微欠身,声音低沉而诚恳:
“尊贵的阁下,感谢您……将卡洛儿安全带回,不知阁下此行莅临莫里斯家,有何指教?若有任何需要,莫里斯家族定当竭尽全力满足。”
星野源的目光终于从远处收回,落在他身上。
“没什么指教。”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只是确保她没死在圣裁庭手里,反而莫名其妙地折在这这种地方。”
莱克里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红一阵白。
他听懂了对方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嘲讽。
“阁下言重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被冒犯般的急切辩解:“这里是她的家!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儿!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这片土地上伤害她分毫!”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父权式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承诺。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星野源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