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官眉心一跳，“万小姐去了洗手间。”
“是万家的人。”褚卫的刻不容缓让红官只犹豫了一瞬，收起桌上的笔记本，当即就给万幸竹发了信息——
【你们万家来人了，我得先行一步，如果你不方便见他们，可以晚些再出来】
红官一上车就收到万幸竹的回复——
【应该是我父亲的人。请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我们见过面】
车子在拐角的地方停下，透过后视镜就看到几个形色鬼祟的人进了咖啡店，没多久又匆匆出来，在店门口还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儿。
“万重山派来的人么？”红官看着后视镜问褚卫。
褚卫也盯着看，“是。这些人来得这么快，可见万小姐身边应该是有眼线的，她出来见什么人，万重山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红官敛着眉回了万幸竹的信息——
【恐怕你父亲已经知道我们约见的事，至于见面说了什么，他应该并不清楚】
所以，要说不说全凭她作主。
万幸竹自然是没透露见面的具体内容，而是向万重山表示哥哥记恨关煞将，她是提醒关煞将注意人身安全并了解事情经过。
“哥哥也真是的，竟敢连爸爸都骗，他根本就没有去酒吧，而是去了码头，被关煞将当成海盗给击伤了。”
万幸竹一脸嗔怪惹得万重山诧异转眸，“你哥去了码头？还遇到了关煞将？他们都去码头干什么？”
一连三问全在她的意料中。
万幸竹纤白的手轻松搭在抱枕上，表情自然地接了话，“是啊，哥哥说是接到有海盗登陆的消息就带人赶往码头，怕海盗劫货。关煞将就说是心情不畅到码头散心，刚好就被他撞见了。”
万重山斟酌着皱起了眉，平静的目光中多了抹探究的意味：“你信他们说的？”
万幸竹挨近了挽着万重山的手臂，“爸爸，码头出事的消息我都听说了，当晚连警察都出动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呢？还是说你们早就商量好要瞒着我，就不想让我知道？”
万重山眼中闪过被戳穿的窘迫，看着一脸较真的女儿，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奈地叹了口气：
“幸竹啊，爸爸和哥哥都不希望你为这些事费神，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爸爸只想你在自己身上多放些精力，你也老大不小了……”
惯常的温和语调，连哄带骗。
“我知道……”万幸竹匆匆打断他的话，状似无意地提起一句，“那这次码头没有什么损失吧？有丢了什么货吗？需不需要我让人……”
她试探的话被万重山摆手截断，“码头有你中书叔和经理在打理，不需要你操心。还有你哥，他现在一心只想报复，你看着点，别让他再闹出什么事来。”
“可是……”万幸竹脑海中一些冲动的话碾过齿关，父亲微沉的面色让她堪堪抿嘴刹住。
她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下垂的眼睑微眯露出的目光并非锋利的刀刃，却透着阴翳的暴戾，让她莫名生出一丝惧怕。
这和她印象中慈爱儒雅的父亲相去甚远。
“这事不用再说了，你早点休息，我和你中书叔先回去。”万重山没给她说的机会，更没看到她眼中的失望，只朝中书递了个眼色就起身出门。
大门合拢的刹那，万幸竹整个人塌进沙发里，强撑的脊背撞上靠垫，震得眼眶发酸，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细响，紧紧掐住虎口的手指仍在不受控地抽搐着。
在套话之前，她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能和她坦诚，道出种种苦衷，那样她怎么都要想办法解决所有的困境，哪怕是去哀求关煞将、哀求连古，求他们不要揭发父亲和哥哥的罪行，一定要有所偿还，那就由她来承担 。
可她想错了，父亲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是绝对没有收手的意愿，这让她悬着几天的心彻底沉不下来。
如果不是想起哥哥千叮咛万嘱咐，她定会直接撕裂表象，将桩桩件件彻底摊开，即使可能完全阻止不住事态的发展，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但她也是万家的一员啊。
“你现在知道了吧？”万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万幸竹眼鼻通红，声音似被什么卡住了般，手背抵住鼻子，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哭了。”歇斯底里之后的万象这回的语气明显冷静许多：
“我找人收集了中书叔的笔迹，伪造了几份签名借条，古董评估机构你那里安排好，只要给中书叔扣上一笔债务，再找人起诉债务纠纷，申请将他列为失信被执行人，那么公司就会应急更换法人。这样，我们就算成功了第一步。”
那晚，万象坐在轮椅上一脸沉痛懊丧，大有自暴自弃的趋势，万幸竹实在看不下去，就承诺如果查明属实，就会助他拿下两家弹药公司的法人身份，以兑现与联合军政的协议。
否则，万象的期限一到，又会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拉回去。
而一旦东窗事发，父亲和中书叔被起诉带走，那么名下所有资产都将受到牵连，到时万家就真的要步解家后尘了。
万幸竹听着万象近乎冷酷的编排，心间隐隐抽痛，但张着嘴漏出一声啜泣后，又很快调整了情绪。
“这样不够的，爸爸还是会知道的。”
“所以要让你搞定公司的前台，拦截所有寄给爸爸或者中书叔的工商信函。”
“但中书叔是有实权的。”万幸竹提醒了声，说到这儿，目光与玻璃桌上的倒影撞到了一起，看着如此陌生的自己，伸手抹了把眼睛，她继续说：
“我计划的是增资扩股，引入20个代持股东，持股不超过1%，这些傀儡股东可以稀释全体股东的持股比例，也可以规避爸爸的一票否决。”
“但是这种会议，他们一定会出席。”
“通知是一定要通知，公司章程未明确限定送达方式，要制造形式上的合规送达记录并不难，这点就交给我了。”
如果需要用到技术性截断通道，她的人要是搞不定，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去操作。
“你是总经理，法定代表人变更决议会上，搞定其他股东行不行？”万幸竹问了句扎心的话。
都知道万象作为公司总经理，被关进去之后，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副经理，然而副经理又是退休董事长的眼线，所以万象这个总经理手上的实权并没有多少，换句话说，其实在公司里没几个听他的。
本以为万象会隔着电话嗷两声，没想到他的回应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这些年来，我从爸爸身上学到了不少拿捏人性的本事，不敢保证全部股东，但超过半数应该没问题。”
到时再突击召开股东会，任命总经理兼任法定代表人。
万幸竹想了想，“如果想要绕过爸爸和中书叔，只能利用假期。”
要卡在他们无法反应的时段突袭。
“假期？”电话那头沉吟了下，似乎还在窸窸窣窣翻动着什么，“接下来是有个七天假期，但是这些假期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他们全年都在休。”
毕竟是已经退休了的。
“我有办法让他们离开南城出境，你在长假前一天下班前一小时提交申请，他们一般只做形式审查，不核实签字真实性，审查通过之后，工商系统公示期正好覆盖七天假期，节后第一天立即领取新营业执照并封锁消息。但在此之前要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