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懒来到斜宝大帐，被斜宝待若上宾，他对挞懒说，“左监军，我想我应该立刻给我爹往淮西去送粮草了。”
挞懒微微点头道，“应该的，大勃极烈此时都不知饿到了什么地步！只是路途太远，沿途之上必然有宋军一层层的阻挠，必得派个硬手前去。”
斜宝说，“这些粮草太珍贵了，本想我亲自去，只是汴梁军务我不放心。”
挞懒道，“你若信的过老夫，老夫也是打过仗的，能替你管几天。”
宝山大王说，“其实我就是这个意思。”
汴梁的粮草被分出来六成还多，都要送往淮西。
斜宝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了押送粮草的三千精干队伍，在向挞懒辞行时，左监军招过他密语，斜宝听罢大呼妙极。
因为挞懒的到来，曙光好像也突然乍现了，河淮金军就是肚子里少粮，只要能吃的饱就能有心思干活儿。
送走斜宝以后，挞懒亲自绕着汴梁城走了一圈儿，寻找宋军防守漏洞，在各个方向都做了一下试探性的进攻，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给城内守军造成了两三日的忙乱。
汴梁城内，主要力量是北岳刘平叔的人，主将换成了刚刚到来的吴唐卿，他算是南岳的，吴氏兄弟都很善守，叫挞懒接连两三日看不到任何破绽。
随后，又有一位出自西岳的人回到了汴梁——张二哥。
他衣衫褴褛，连夜穿过城外的金寨空隙，来到陈桥门底下。
城门上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不便开门，从上头吊下来一只箩筐将他拉上去了。
左监军站帅帐外的那片高地上，凝望着汴梁南熏门，这里地势稍高，他能看到墙后边守城宋军头盔上晃动的红缨子。
虽然只能看到这么一点点儿，也能据此推测宋军在各地段防御力量的多寡。
很快他发现，在南熏门箭楼的右下方，垛口后总有人在那里晃悠，每次身后都跟着随从，这很可能是守军的一个重要的管事将领。
甚至还有女子在垛口后走动，她们一般个子都矮过男子，挞懒虽然看不到她们，但她们头顶飞髻上的饰物，却将阳光折射到垛口的侧边上去了。
城下发起攻城时，挞懒又特意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他又发现了端倪。
在那段足足四五个垛口的距离上，从没有宋军露头往下射箭，全程一个都没有过，即便有金军在正下方架了梯子爬城，宋军也是从左右两边斜向交叉着往城下射击。
挞懒皱起眉头想，那里是什么位置呢？
结合事先的发现，挞懒觉得箭楼下边的那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宋军设在垛口后边的前沿指挥所。
以挞懒的经验推断，把守着设备如此紧固、而且储备如此充足的汴梁城，宋国的将领要想在最前沿摆一摆谱儿很正常的。
弄不好连茶水桌子都有，连揉腿的女子都有，宋将就这德性。
即便宋将不这德性但是由太监充任的宋国监军，也和他这个左监军不一样。
斜宝攻了这么久的城，连这个都没发现，挞懒摇着头想，宝山大王虽有一身蛮横的武力，也就适合做个冲锋砸阵的打手，和他哥哥设野马差的简直太远，和四太子更是比不上分毫。
这天晚上，左监军在主帐内招集议论军事，有人主张连夜再攻一攻试试。
但挞懒不允许，左监军只是布置在次日再攻一下南熏门。
而且别处是佯攻，只在那个特别的地段一定要重点攻一攻，试试敌人的应手。
他说，“进攻的时候，在护城河那边爬城，在这边安排五百名射手，弓要硬箭不要用蒲箭，太飘轻，吊射时下坠力和穿透力都不够用，城上风大不走准儿。”
有人问，“左监军，我们要吊射那里吗？那里是什么位置？”
挞懒道，“嗯，我正是这么打算的，要用长蔟的好箭，每人带两支就行，给他来两个密集齐射，是什么等射过了就知道。”
箭手们出现在预定位置时要有人掩护一下，别让城上看出我们的意图来。
挞懒说，“五百人别太郑重其事、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都假装干点儿啥，等吊射的时候一定要五百支齐发！一千支箭射完，也许我们全天就可以放假了。”
不论射死个主将也好，还是个监军也好，左监军都够斜宝看看。
大帐内就有人猜，“左监军就是左监军，久经杀阵，不知发现了什么。”
有人道，“多少天了我都没留意那里，监军大人，你能透露一下吗？”
挞懒很深沉，偏偏不点透，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从不先说大话，人话说天狂有雨人狂有祸，等明日自然你们就知道了，自然不可能射死几条毛毛虫就是了。”
……
城内，张二哥的到来也带来了封龙山的噩耗，朱凤英还没听完，惨叫一声昏死过去了，好半天连一丝气息都没有。
唐古慧儿、赵十姐、红米等人摇着她呼唤，抚胸捶背，朱凤英终于缓过气儿来，抚着席子放声大哭。
赵桓眼睛直勾勾的呆坐着，一动不动。
他和三哥赵楷曾经为了太子之位明争暗斗，形同仇敌，北狩时共同的患难叫兄弟俩忘记前嫌慢慢和好，从韩州回来后，赵楷刚刚在建康靠岸便不辞而别，再听到赵楷的消息竟然阴阳两隔了。
张二哥泪流满面，觉着了有负渊圣和朱娘子之托。
他把赵楷的那份血书交给朱凤英，朱凤英看后伤心欲绝，哭着说，“大哥……”
赵桓接过血书看了，抑止不了的抽噎，虽然不哭出声来，但泪雨滂沱，他对朱凤英道，“我知道三弟，他这是了结了北狩以来最大的心愿，以一死不负赵氏之名！”
赵十姐同样在哭泣，还要劝慰三嫂。
朱凤英第一个不哭了，她哽噎着，对赵桓说道，“大哥，我知道几日前城外来了金国一个大人物，按二哥说的他可能是挞懒，你能让我亲手施放一次八牛弩吗？”
赵桓一直都没舍得用八牛弩，只道城外金将都不够份量。
他一直在等完颜宗翰过来送命，可是一直都没等来。
但这次赵桓毫不犹豫的点头，“能！明日大哥陪你上城，一定拉几个金贼为赵楷陪葬，愿他泉下有知！我们就以挞懒的命为他执鞭驾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