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也不留下吗？”
第二日清晨，娄昕舟便收拾了行装找岐鸳告别，后者见着她这副样子，惊讶而心痛地问道。
昨日娄昕舟回来，他们谁都没有问她，失踪的这一个多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本以为，这孩子愿意自己回来，愿意开口叫她“师尊”，就说明她不会再走了，可哪曾想，她不过在刚收拾出来的房间睡下一夜，就又要急着离开。
娄昕舟听到她的话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
“不了，师尊，对不起，我也很想你们，但我还有想去看看的人，不过我还会回来的。”
“想去看看的人？”岐鸳听到她的话微微愣住，转过头去，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许久才又轻声说道，“罢了，我知道他们对你很重要，只要记得回来就好。”
娄昕舟便这般下了山，尽管这次并非不告而别，她也记得了这里是她的家，就是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回到此处了。
长阶上铺满了银杏树叶，风和阳光都很轻柔，她也走得慢，同这一路风景做着最后的告别。
之后她又去见了沐婉儿，只是并没有在她面前现身，远远瞧过一眼，见她过得安乐，就悄然离开了，她还去看了曾在落魄时收留过她一段时间的酒馆夫妇，只是那两人并没有认出她来，是啊，她现在的模样同以前是云泥之别，二老又如何认得出来？
娄昕舟也没上前相认，只写了一封信，又换了足以让他们此生不愁的银钱，同写给他们的信一同放在了那酒桌之上，虽然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之后，娄昕舟便想去寻肖烛他们，只是作为魔教的残党，他们的行踪难觅，娄昕舟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想了半日，还是回启中城，去原魔宫所在的地方看看。
魔域和先前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尽管依旧荒芜，但因其主死去，没有了遮盖天日的瘴气，娄昕舟来时的路上，还看到了许多自行迸发出来的新生命，直至到了魔宫的前面，才同以前一般。
启中城前是足以吞噬所有光芒的虚无，芶亓留下的死境依然存在，娄昕舟只好停在那黑暗之前，不敢再前进了。
听说死境存在的时间都很短，一般都只有一个月，待其中杀意散尽，它便会自行消失。
娄昕舟看着眼前的这景象，心中五味杂陈，难过上行，可又忍不住感叹，芶亓不愧是渡劫的魔修，如今已快过去三个月，这处竟还是虚无。
只是，现在已是第三日的清晨，留给她的时间只剩下短短一日，看来，她是见不到魔教的大家了。
带着些许的遗憾和不甘，娄昕舟打算转身离去，却是忽而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少主，别来无恙啊。”
是肖烛？！
娄昕舟微微睁大眼睛，重新转过身来，就看见一袭白衣的少年从那虚无之中缓缓走了出来，见着这场景，她竟是一时怔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走了都快有三个月，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肖烛的语气依旧带着笑意，只是比以前的他更加的沉稳，娄昕舟能看出来，他的眉宇之间早已染上了许多忧愁，身上的意气也少了。
“我们都在等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诶？”
娄昕舟却是再一次震惊了。
“为何那么惊讶？这不是当然的吗？你是我们的少主啊，魔教可不能没有你。”
肖烛见她眼睛睁大，一副呆愣的样子，轻声开口解释道。
“你们不怪我吗？都是因为我六门才会攻上门来。”娄昕舟闻言说道，语气有些落寞，这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痛，如今说出来，她眼中的光都黯淡下去好几分，“而且，我还是个正道修士。”
肖烛听罢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这样想，主上病体缠身，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六门打过来是早晚的事，我们怎么会怪你？”
说起芶亓，肖烛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他摇了摇头，说着说着却是笑了。
“你是正道修士这一点，我们就更不在乎了。说起来，一个多月前，你吸收昆仑埋骨地几百年的怨气入魔，我们大家也都听说了，你的心是同我们一道的啊，难道不是吗。”
娄昕舟闻言点了点头，她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所以，要同我回去吗？”
肖烛又问。
娄昕舟自然是答应的，她还得看看魔教的大家们，可见着肖烛转身往死境里走，她才想起这一事来，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段时间，你们全躲在死境里？”
死境里尽数危机，他们是如何生存的，而且还进出自如。
“嗯，主上想得多，给我们留了生路，那天我们从死境出来之后，无处可躲，被六门又逼回了魔域，回来时发现死境未退，头皮一硬，就又进来了，结果发现......”
“结果发现？”
肖烛笑了笑，带着娄昕舟穿过那片虚无，待黑暗退去，眼前却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城池，正是同她记忆中一般的启中城。
“怎么会......”
见着眼前的情景，娄昕舟惊讶得说不话来。
怪不得，它竟是三月未消。
“我们亦没有想到，在无尽的杀意散去后，他在死境中还为无处可去的我们，留下了归处。”
肖烛感叹道。
“那城中的人......”
娄昕舟看着启中城中热闹非凡，忍不住转头问道。
“自然都是假的。”肖烛却是无奈地笑了，“魔域没活下来多少人，那些都是主上的记忆，日复一日循环重复。”
“......”
“我们还住在魔宫，你回去也住原来那处如何？”
肖烛转头问答，娄昕舟有些呆然地点了点头，她其实并不在意今夜宿在何处，这是最后一日，恐怕还等不到她入睡，一切就会真正化作虚无混沌，不过，庆幸的是，她想看的人都瞧过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午时她同肖烛他们一起吃了饭，魔域的吃食一如既往看着让人很是没有胃口，可娄昕舟却吃了许多。
七长老他们皆希望她登上教主之位，无论是复仇还是在天下掀起腥风血雨，全赖她一句话。
娄昕舟看着他们，却是久久不言。
其实无论如何这一切很快都将颠覆，战也罢，不战也罢，争了那么久，她也有些累了。
“先歇歇吧。”
她最后回道。
……
吃过饭后，娄昕舟独自一人去了城墙之上，看着城下的热闹，发呆。
若是世间没了混沌，时间不会再被回溯，有多少的人和事会因此而被改变？
天道说祂会确保事情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可她亦是重生之人，但两世却截然不同，若是变得同前世一般，她能接受那种结果吗？
不，天道说，会如他们的愿，神不可以说谎，所以那一定是真的。
想到这里，娄昕舟轻轻笑了起来，她心中的惆怅也消了许多，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可忽而，她似乎感受到了一道十分不寻常的气息，她猛然回头瞧去，见着城外有一人缓步而来，仔细一看，竟是邵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