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府门前，穆星辰从出租车里下来，门口的守卫看到车就这么开走了，他只有一个人，赶忙过来扶他。
“穆少爷，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穆星辰既然一个人来，就没想再假装看不见，被人扶着，他轻轻皱眉，也没有在他们面前承认。
“我找舅舅有点事，他在吗？”
“总统阁下今天没出门，在家呢。”
守卫扶着穆星辰进屋，季天心刚回来没多久，看到穆星辰来了，愣了一下，“星辰？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舅舅。”
季天心从守卫手里扶过穆星辰，看了看他身后，“你就一个人来的吗？小月呢？”
“小月在家，我一个人来的，舅舅在吗？”
听他口口声声要找她父亲，季天心说：“在，我爸在书房呢，我带你上去。”
*
季跃敲了敲书房的门，季北城正在里面整理文件，看到她推开门进来，季北城说：“你怎么就没一会老实，又来干嘛？”
“爸，有你这么说亲闺女的吗？这次不是我找你，是星辰。”
穆星辰走进来，季跃站在门口想听听他们说什么，季北城看到是他，急忙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星辰，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话想跟您单独说。”
闻言，季北城朝着季天心使了使眼色，季天心不情愿的说：“干嘛连我都不让听啊。”
季天心关上门走了，季北城扶着穆星辰，“快坐，你是自己来的吗？这多危险啊。”
穆星辰没有坐下，反而躲开了他的手，“舅舅，我妈妈还活着吗？”
闻言，季北城脸色一僵，愕然的看向穆星辰，“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妈，你妈不是跟你住在一起吗？”
“您知道我说的是我亲生母亲，我已经见过她了，在大姑奶奶家里。”
季北城慌乱的脸色因为穆星辰看不见而没有丝毫的隐藏，“你一定是认错人了，你姑奶奶家里是住这一个侄女，但那不是你妈。”
“舅舅可能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我说，我见到了。”
季北城看着他，不是没听清，而是听不懂。
半晌，穆星辰慢慢抬起眼睫，深邃的眼，明亮有神，直直的看着季北城，“用我的眼睛，看见的。”
季北城一惊，脚下一软，伸手扶住了桌面“你，你能看见了？”
“我一直都能看见，所以我不会认错，她是我妈，她口口声声喊的小辰，是我。”
季北城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的眼睛好了，他应该高兴的，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星辰，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好的，为什么不跟我说？”
穆星辰今天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然这声“舅舅”他也不会叫的这么顺口，季北城的苦衷他多少也能理解，只是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妈妈还活着，而他们却骗他说她早就死了。
“我不说的原因，跟您把我妈妈藏起来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舅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是你跟我说妈妈不在了我才会相信，结果你却骗了我。”
季北城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对不起星辰，舅舅也是不得已，当年发生那些事你知道我有多痛心，东禾是我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我从没想过她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来没提过重物的一个人最后会因为嫁到了M国而受到灭顶之灾，当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确实只剩下一口气了，我不能保证她会活下来，但是你，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再出事，把你送去平洲是不得已也是最好的决定，至于东禾，我只能把她藏起来，可是我没想到她醒来之后谁都不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她的口中只喊过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小辰’，她连你爸爸都不记得了，更不记得我，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把她保护起来，你明白的。”
这样的实话确实比谎言还要锥心，穆星辰光是听着就觉得心痛，更别说他们这些照看了她十几年的人。
季北城说：“你大姑奶奶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特地跟她的婆家分了家，搬去了现在的地方，为的就是好好照顾你妈妈，你知道的，如果我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一定会引人注意，你可能不明白，我坐在这个位子上，就算是在家里也未必会绝对安全，我只能把她藏着，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季北城知道的并不清楚，知道那一切的人就只有穆星辰母子俩，可是季东禾疯了，穆星辰当时伤的严重，眼睛看不见，腿也残了，耳朵也不大灵光，季北城不忍心让一个孩子去回忆那段家破人离的惨状，只能多年来自己在心中默默猜测。
“星辰，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星辰蹙紧的眉心始终没有松开过，甚至越拧越紧，许久，他淡淡的吐了口气，说：“忘了。”
他怎么可能会忘。
如果忘了，他怎么会一直假装看不见？
如果忘了，他怎么会一眼就认出季东禾是他妈妈？
季北城知道他不想说，那样的事对他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伤害。
“你不想说就算了，舅舅不逼你，但是你妈妈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过多的去看她，免得会引起怀疑。”
穆星辰理解他的苦心，轻轻点了点头，“知道我妈妈在大姑奶奶那里的人多吗？”
“不多，只有我和你大姑奶奶一家，你放心，你几个小叔和小姑都会帮忙瞒着的。”
穆星辰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那，她的精神……”
季北城叹了口气，“已经十几年了，我也找过很多医生，可是都没有办法把她治好。”
“让庞子七试试吧，以您的名义带他去大姑奶奶那，至于我的事，还是别让大姑奶奶操心了。”
季北城点着头，心里感慨万千，“好，我知道你懂事，你也别太担心，你妈妈虽然神志不清，但起码身体没什么问题，在你大姑奶奶那你也可以放心，你大姑奶奶最疼的也是你妈妈。”
*
公寓楼下，小小的人影蹲在路灯底下。
天已经黑了，昏暗的灯光打在那小小的一坨身上显得格外的悲凉。
周孜月把自己缩成一团，突然看见一双鞋站在了她面前，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你回来了？”
穆星辰看她半晌，弯腰牵起他的手，“回家。”
大正月的，实在是太冷了，周孜月的脚都冻麻了，站起来踢了踢脚，她问：“你去哪了？”
穆星辰看了她一眼，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去舅舅那了。”
周孜月搂着他的脖子把自己搭在他身上，“那你还难过吗？”
“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
从楼梯上去，穆星辰顿了顿脚步，“如果有一天，我挑起了战争，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闻言，周孜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战争？”她笑了笑说：“那你得先说好，以后你会娶我吗？你要是不娶我，我就不帮你。”
穆星辰侧眸看她，按着她的脑袋压回了他的肩膀上，“这可说不准。”
“啧！”周孜月呲牙，张嘴隔着厚重的衣服咬了他一口。
穆星辰轻笑，“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长大了我就老了，现在又来咬我，你这么善变，我怕拴不住你。”
周孜月想了想，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也对，算了，你还是别做保证了，也许以后我就不想嫁你了。”
*
从初二到正月十四，除了去医院看穆长河，他们没有再去过任何地方，不过穆星辰在家也没闲着，周孜月现在算是知道过去那么多年他都是怎么一边装瞎一边指点江山了。
李程美的二哥在杨氏集团接了一个案子，周孜月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穆星辰也没有刻意在她面前藏着掖着。
周孜月坐在床上，看着穆星辰说：“你的杨氏集团就是这么让你在家里建立起来的？”
“嗯。”
“那你公司没有员工吗？”
“正式员工六百人，试用期的七十九人。”
穆星辰一边看资料一边说，就好像资料上正好写了给他照着念似的。
周孜月伸着脖子瞅了一眼，上面全都是一些数据，密密麻麻的。
“那你干嘛不凑个整，八十个多好？”
“这种东西宁缺毋滥。”
周孜月白眼翻上天，嗤了一声，“那你就知道你这七十九个都是好的？”
“所以他们是试用期。”
穆星辰合上资料，“你很闲？”
周孜月提到警惕的看他，摇头，“不啊，我很忙啊，我下午的点心还没吃，午觉还没睡，哦对了，我看的电视连续剧一会就播了，我还得去看，我很忙的。”
穆星辰：“……”
她是说了不少事，但是没一件正事。
“那算了。”
这么容易就说算了，周孜月又有点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凑过去问：“你有事想让我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庞子七过去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消息，他自己有些不太敢打听那边的情况，害怕听到的是个不好的结果。
周孜月歪头看了他半天，问：“庞子七跟你联系过了吗？”
穆星辰看了她一眼，“没。”
周孜月嗤了一声，坐回去说：“想让我帮你问就直说呗，挂完抹角的，要不咱们明天去看看？正好明天是正月十五，就当是去过节。”
穆星辰皱了皱眉头，觉得就这么过去有些招摇，“算了吧。”
“算什么算啊，与其在这惦记着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我看伯母这两天心情也好多了，跟她说一声，要不我叫天心姐姐一起去。”
周孜月连犹豫的机会都不给他，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道那小爪子怎么就这么好使，一划拉就把手机从他口袋里掏走了。
“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电话打？”
周孜月不理他，拨通季天心的电话之后看了他一眼说：“因为用你的电话比较有力度。”
季天心是个热情的，听说要去大姑奶奶家过正月十五，她一口就答应了，还说问问季天尧和她嫂子要不要一起去。
说完之后还吐槽了一下，说这次最好别碰上季跃和小姑奶奶，她们俩太烦人。
周孜月跟她闲聊了一会，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季芙蓉听他们说要去大姑奶奶那，倒是没有阻止，只是她上次被季离说了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再想到去那有可能碰上不想见的人，她心有余悸。
穆星辰说：“我们下午就回来，母亲要是想去父亲那就不用跟我们一起去了。”
“也好，那你们就自己去玩吧，路上小心点。”
周孜月像个小尾巴似的紧贴着穆星辰的屁股后跟进屋里，“你也太过分了，有了亲妈就不要伯母了。”
“胡说什么？”
“那你干嘛要那么说，巴不得伯母不去似的。”周孜月嫌弃他没良心，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傻？上次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来母亲不喜欢那几个人吗？”
周孜月撇着嘴，并不觉得这是他“不孝”的理由。
穆星辰不轻不重的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别在心里嘀咕我，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