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认输”两个字时，李东沐很是震惊。
博州市的干部都知道王刚的“刚”字是怎么来的，可如今竟然要向李东沐认输。
“王市长，主动认输？”
“此话怎讲？”
电话那端再次沉默了几秒钟，随后传来了冷冷的回应。
“李书记，有些话说的太直白就没有意思了。”
“若是方便的话，不知是否能见一面？”
听到对方提出见面的请求，一旁的白少增下意识的拍了拍李东沐，示意他要谨慎。
李东沐摇了摇头表示没问题，同时也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二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吧。”
挂了电话后，白少增再次提醒。
“东沐，人到了绝路时，难免会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我建议你不要铤而走险。”
“他既然给你打电话认输，就说明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与其冒险，不如平稳一些。”
白少增说的有道理，既然已经到了今天，也不差早晚几天了。
“白书记，在我办公室见面没事的。说真的，我也挺想和他敞开心扉谈一谈，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回想在博州市的工作经历，李东沐和王刚从来没有就某件事彻谈过，包括一些重要的工作。
从来都是李东沐要做什么，王刚就反对什么。
返回市委的路上，李东沐竟然有些莫名的期待。
下了电梯走向办公室时，李东沐并没有看到王刚的身影。
“一凡，王市长来过么？”李东沐问道。
“没有。”
话音刚落，电梯门便响了。
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朝着李东沐走来。
李东沐原本还想着对方是不是变卦了，如今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李东沐也并未摆领导的谱子，客气的给王刚斟了一杯茶。
“李书记，说真的挺羡慕您的。”
“年纪轻轻的就走上了省部级领导岗位，而我们这些弯着腰在基层奋斗了一辈子的，却只能凭运气获得领导的青睐和赏识。”
“若是我能向你这样，恐怕也就不会有后续这么多的事情了。”
听着王刚的吐槽，李东沐发出了一声冷笑。
“王市长，你应该是在50岁以前就提拔了市长吧？”
“48岁。”
“算不上年轻，但绝对不算大龄，尤其是万山省第二大经济市。”
“我们万山省的干部恐怕也有几十万人，可是能够走上市长岗位的又寥寥数人，再往上走的更是万中挑一。”
“大家若都有你这种思想，是不是就应该违背初心为了提拔而煞费苦心，甚至违法犯罪呢？”
王刚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体制是无人能撼动的，它就是一个倒金字塔，越往上就越小越窄，能够登上去的去也十分有限。”
“当然，在登顶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不公平或者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作为管辖几百万人的一市之长，若是还做不到悲喜自渡，那我只能说你的心性很差，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我……”
王刚本能的想要去反驳，但是又突然哑口无言，因为李东沐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
难道自己的仕途不顺，就是做坏事做错事的理由？
仕途，本就不是寻常人走的路。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不需要费吹灰之力就能登上塔尖，而有的人倾尽一生，甚至副科级也难以达到。
这，公平么？
可是，这世上有公平的事情么？
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不在同一起跑线的人也无法进行对比。
王刚本想通过感情牌来打动李东沐，可是目前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李书记，我知道金燕是您带走的，我也知道她手中握着我的证据，我更知道白书记到博州，就是得到省委的授意来处理我，可是……”
“这一切就都是我的错么？难道您不知道在重要岗位无法独善其身的道理么？”
“当然，我不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死去的人身上，但若是你站在我的角度，你会怎么办？他可不只是普通的市委书记，而是对我提拔晋升有着一票通过权的省委常委！”
再次听到王刚抛出理由，李东沐越发觉得这个人的清高和自负。
所有的问题，都是别人的。却唯独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所以，这就是你杀他的原因？”
砰！
李东沐的这句当头棒喝，让王刚猛地站起身。
“你！不要血口喷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我二人讨论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想说以此事提醒你，没有任何事是你做错事的借口和理由。”
王刚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因此缓缓平复了情绪之后，再次坐了下来。
“李书记，事到如今，我只能寻求你的帮助。我知道这半年时间里，一直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没有丝毫的帮助。但是……”
“但是，我也没有给你使绊子迫害过你吧，充其量就是不服气，觉得原本属于我的位置被你霸占了，但是我本身对你并无恶意。”
听着王刚牵强的解释，李东沐内心发出一声冷笑。
“看来人坏久了，思想也会随之发生改变，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迫害别人的心思，自己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好人！”
“这逻辑，太踏马奇葩了。”
“王市长，我觉得你对这件事的认知有偏差。”
“苏润禾为何要主动举报，金燕为何要寻求避难，这些并不是我导致的，而是事情到了我这里，作为市委书记，我不能袖手旁观。”
“另外，关于你所说的霸占位置。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在万山省，除了林城市市长有希望接任博州市委书记，其他任何一个城市的市长都没有可能，这是惯例，从来没有人能打破。”
“可惜，你一直以为自己守在博州，就能顺利接任，并借此进入省委常委班子，你觉得可能么？”
“否则，你怎么可能会接连干了6年的市长呢？”
李东沐说的是事实，可是当人深陷其中的时候，总是很难相信事实，也因此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