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胡同里的商户都没有开门，四下一片静谧。墙壁和电线杆上到处贴着福字，地上散落着放过烟花鞭炮的纸屑。
老孙缩着手，抱着大笤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李慧兰从大门出来，拿着火夹子夹了一块烧白了的蜂窝煤，放到垃圾桶堆废煤的地方，但她并没有直接回家，检查老孙扫过的路面。
“扫干净点啊，门前三包。”
“不满意你来。”大过节的就会指使自己干活，孙坚一脸不满。
李慧兰正要说什么，张碧快步走了过来。
“老嫂子，收拾收拾咱走啊。”
孙坚有些好奇，没听李老师说要出去：“你们这是要上哪啊？”
“逛庙会啊。”
孙坚点了点头，脑中迅速盘算着，等会要是李慧兰让自己去，他该找什么理由开溜。但他还没盘算出来，张碧就开口询问了。
“孙哥，你去不去？”
“你们去你们去，你们家建军和马奎都在吧？”
还没等张碧回答，李慧兰抢先开口：“你在家一准打牌。全家活动，一个都不能少。”
“对对对，人多热闹。我把他们爷俩也叫上。”张碧附和着。
孙坚还想找借口推脱，却见孙想推着自行车从家里出来，车筐里放着保温饭盒。
孙坚想用孙想转移注意力：“闺女，你妈组织集体活动，逛庙会。”
“你们去吧，我要去医院。”孙想想也不想拒绝。
李慧兰皱起眉头，一脸不满：“这么一大早就往医院跑。”
“于涛现在还只能吃流食，我给他送点粥去。”
“医院没有饭吗？”
“有倒是有……”
“那还用你送饭。”
“我去看看他不行吗？不该吗？要不是为了我，人家正在老家和父母过年呢。”
见母女俩掐了起来，孙坚拎着扫帚偷偷溜走了。
李慧兰被女儿怼地火气也上来了：“你不要自说自话，行不行？我说不该去了吗？”
“那不就成了。”
说罢，孙想跟张碧点头打了个招呼，跨上自行车就要走，却又被李慧兰喊住。
刚刚张碧在，李慧兰好多话其实都不好说，现下她把孙想带到了胡同边的一个小角落。
“你这孩子啊，就是命苦。”
说着李慧兰把女儿的围脖围得更严实。
听见母亲这么说自己，孙想不乐意了：“怎么命苦了？好着呢我觉得。”
李慧兰一脸无奈：“照顾人、伺候人的命。好吗？”
“李老师，我没伺候您、没伺候我姐、没伺候老孙……我不是都伺候吗，怎么到于涛这儿你就这么不愿意了？也太自私了吧。”孙想说话声越来越大。
李慧兰压低声：“你小点声儿行不行。我，我这还不是心疼你。”
“是，您和我姐，你们都说心疼我，其实就是不愿意我去照顾于涛，你们看着心里别扭。”
“胡说！”李慧兰也有点生气了。
“别不承认了，就是这么回事儿。”孙想说完骑上自行车就要走。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李慧兰就算再生气，也还是忍不住关心孙想：“回不回吃饭？”
“不回。”
“那你在哪儿吃呀？”
“您自己刚说的，医院有饭！”
孙想说完不再停留，骑着自行车远去。
李慧兰无奈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在心里暗暗感叹，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孙想刚解决了母亲这个麻烦，谁想回到医院又要解决于涛这个麻烦。
原来孙想到的时候，于涛正在跟护士闹出院。
“别说那么严重吓唬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就不该出来瞎折腾。”孙想站在于涛身后冷冷开口。
于涛见孙想提着保温桶站在身后，不由得心虚地一笑。
孙想将于涛薅回到了病床上，把自己煮的粥递给了于涛。
于涛本是满怀期待，但见饭盒中是粥，开口跟孙想抗议：“光吃这点东西吃不饱……”
“现在刚恢复，不能吃太多增加胃肠负担。”
“我真没事儿……”
孙想严肃起来，板着脸教训于涛：“医生都说了，吃太多会再次损伤肠粘膜，不利于伤口愈合，别说今天了，这一个月你都得控制，知道吗？”
于涛撇撇嘴，从孙想手里接过保温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边喝粥于涛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孙想：“这大过年你天天往医院跑，你们家，挺不高兴的吧？”
“他们都挺理解的，我爸还夸你见义勇为好青年呢。”
“那你姐呢？”于涛又想起上次孙心来看自己，对自己上下打量的模样，他还是有些在意的。
“她呀……”孙想卖起了关子。
“怎么说？”
“你不用管她怎么说，反正对你没影响。”孙想想起姐姐的态度，跟于涛打起了哈哈。
“对你有影响吗？”
孙想想了想，如实回答道：“也没有吧。”
于涛担心孙想没跟自己讲实话，将保温桶放下，定定地望向孙想。
两人对视片刻，孙想开口：“我姐说，让我对自己好点。”
于涛不可置信：“就这？”
“她说的对吗？”
于涛连连点头：“对，当然对了。”
窗外，天已经黑了，孙坚趴在电脑前玩斗地主玩的正起劲。
李慧兰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看电视，换了好几个台都没有想看的，索性关上电视，看了一眼墙上挂钟，晚上8点，起身走到老孙身边唠叨。
“8点了，你闺女还不回来。”
孙坚正在兴头上，连头都没抬起来，就开口敷衍：“哎，可不是。”
“你这玩一晚上了啊，眼睛受得了吗？”
“最后一把最后一把，我地主。”
李慧兰见孙坚这样，一脸不悦：“真不该给你把电脑要回来，成专门斗地主的了。”
“欢乐二打一，咱这叫欢乐二打一。”
“你说你以前出去打牌还有时有晌，现在倒好……“
李慧兰话音未落，电脑传来老孙输牌的音效。
孙坚一脸郁闷：“得，都是你说的，不玩了。“
“自己打的臭甭怪别人。”
“哎这你就说错了，知道我现在多少分了吗？”
李慧兰见孙坚这副模样，更不高兴了：“分分分，成天就知道分，我问你，于涛这事你怎么想啊？”
孙坚一脸随意：“他呀……这有什么可想的，还不全看小想的意思。”
“可咱们连人都没见，一点不了解啊。”李慧兰这几天心里老惦记着这事。
“那你说怎么办？”孙坚手一摊。
李慧兰思忖片刻，说出了自己琢磨了很久的想法：“咱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眼？”
“去医院？没必要吧。”
李慧兰撺掇孙坚：“要是以后他们俩真成了，这种时候咱们不理不睬的，合适吗？”
“你不刚说的吗，咱们连面都没见，不能算正式认识。”
李慧兰沉默。
“我说句实话，你急个什么劲儿呀，咱们等着瞧就行了。”
李慧兰仍然不语。
“再说小想也不一定愿意。”
李慧兰本就对孙想的做法不认同，听孙坚这么一说，火气上来了：“怎么，咱们去看她男朋友，上赶子表示关心，她还不愿意？”
“不信你问问她。”
李慧兰赌气道：“我不问。”
孙坚知道李慧兰会是这个反应，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不问就对了。”
“哼，你呀，没别的，就是万事不操心，能偷懒就偷懒。”
“不是有句话嘛，傻人有傻福。”
李慧兰瞪了孙坚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孙坚见李老师走了，转头又打开一局斗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