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空气有些冷冽，可比起食堂那些灼热的目光，竹响川宁愿顶着寒风消失在这人间炼狱般的屋内。
比起石原北村的严厉，竹响川更难接受的是大家看向他时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包含着各种情绪，以至于少年的头从未合格时起就没有抬起来过。
上午的课程大概有四十多人被叫到了名字，可没有合格的只有竹响川一人。
就像一只混入狼群的哈士奇，虽然外表看起来类似，但当狼群发出“嗷呜”的叫声时，他却只能发出一声“汪”。
风月凉也等人托着餐盘跟在了他的身后，互相对了对眼神，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竹响川。精神层面，风月凉也已经给竹响川鼓足了劲，可不合格毕竟是事实，而遭受其他学员的目光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竹响川走在前面托着餐盘，可怜兮兮的回头，苦笑着对三人说：“我们...坐角落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你想坐哪就坐哪！”
风月凉也赶紧附和，丸山春树和高阪美作也连连点头。
作为所有人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合格的学员，可想而知竹响川此刻的精神状况，更何况上午的课程全程都有直播，这就说明凡是在看直播的人都认识了这位丢人的笔名为【悠也】的小说家。
也许还有更糟糕的，番茄可能也在看，本就是刚出道的新人这下回去后更难发展了。现在别说是坐角落了，竹响川就是想坐风月凉也身上，他都会立马点头答应！
四人选了一处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可刚刚坐下，隔壁一桌的学员立马皱起了眉头，拿起午餐连忙换了一桌。
简单来说，现在的竹响川就像一个瘟神，所有人都不想与他有所接触。世人可以心存善意，可无法要求获得他人的善意。风月凉也一脸不爽，口里念叨着“至于吗”，顺便还向他们比了一个中指。
“春树前辈，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面对竹响川的灵魂质问，丸山春树立马开口否认：“怎么会呢。”他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了桌上，顺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凉也刚出道时，比你还差劲。”
风月凉也：“？”
虽然知道这句话是在强调竹响川刚出道没多久，但是误伤友军了啊！
“可是...”
竹响川的话还没说，却被突如其来的声给打断：“你还在这啊。”
声音很大，食堂一小半的人几乎都注视着这边，似乎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在竹响川的餐桌旁，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梳着背头，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学员，此时正托着餐盘站在一旁。
他的脸上满是讥讽和嚣张，并且似乎在向竹响川搭话。风月凉也好奇的凑近竹响川小声的问了一句：“你认识的人吗？”，换来的却是否认的答案。
这位看起来反派模样十足的男人并没有要坐下的打算，而是托着盘子继续说了起来：“我以为你会找个地缝钻进去呢，还是小看了你脸皮的厚度啊。”
风月凉也、丸山春树、高阪美作同时皱起了眉头，对方话里藏着的恶意已经满到溢了出来，显然来这里并不是想聊天，而是在找麻烦。
竹响川有些懵，出于本能的问了一句：“请问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明没有实力，却占据了林间集训一个重要的名额。莫非，是靠着下三滥手段混进来的？”
“我没有，请你不要乱说。”竹响少年的脾气和修养十分不错，这种时候依旧能够稳住情绪。
“作为【轻协】第一次举办的林间集训，不应该存在你这种老鼠屎。看在同为小说家的份上，我好心的提醒你一句，这次集训是全程直播的，别让你丑陋的模样抹黑了我们其他人。”
男人说完后看似和善的笑了笑，只是在风月凉也看来和烂在沙滩上的臭鱼一样。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男人，风月凉也立马语气不善的叫住了他：“喂，喷完粪就走，连个名字都不留一个吗？”
男人随即转过身瞥了一眼风月凉也，面无表情：“我说的老鼠屎中也包含你，靠着【羽生】老师的名气上位的杂碎。”
“不过名字的话还是可以告诉你们的，我叫平泽龙。”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似乎光是呼吸到这附近的空气会感受到恶心一样。
除了依旧有些懵的竹响川，桌上的另外三人脸色都阴沉了下来，一时间氛围有些压抑。
看着他们三人没有动筷子，竹响川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且明明是他emo的局面，为什么反而是他去安慰三位前辈啊！
“那个，前辈们先吃午饭吧。”竹响川尝试的劝了劝三人。
高板美作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竹响川，反倒是望着风月凉也：“突然发现，你并不是最讨厌的那个人。”
“我也是的。”风月凉也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两人的对话似乎是加密过了，反正竹响川听不懂，只好用求助的目光望着一旁的丸山春树。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在平泽龙离开后，不少其他桌的学员们也都露出了和风月凉也一样的表情。
看着竹响川好奇且无助的模样，丸山春树轻轻一笑，做起了优秀的解说员。
“竹响君，小说家之间是存在鄙视链的。”
“就像凉也前辈和美作前辈这样吗？”竹响川问了一句，可眼前的丸山春树却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我说的鄙视链是以题材划分界限。”
“例如写科幻题材的轻小说家往往看不起写奇幻题材的轻小说家，写日常题材的往往看不起写异世界题材的。题材本来没有高低贵贱，只是出于小说家个人原因才造成的这些现象。”
“但也有一部分人是被公认的最讨厌的存在。在面对这些人时，无论是科幻还是奇幻，日常还是异世界，大家都会发下彼此的成见，一起去对抗这部分人。”
竹响川满脸的惊讶，他从未想到小说家的世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连炸蟹柳都来不及吃，连忙追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而这次回答他的不是丸山春树，而是风月凉也。他有手伸出了三根手指，表情严肃：“有三种：第一【抄袭者】，靠抄袭其他小说家设定和思路的一类人。第二【恶徒】，这是一部分十足的恶人。虽然书写的好，但是作者本身的性格极其恶劣，注意是【极其】恶劣。”
“最后是第三种，也就是平泽龙这一类，【伪善者】。喜欢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抨击别人，实际上自己却并没有太大的本事，靠着人脉和肮脏的手段上位，名气大于实力的一帮家伙。你知道这个平泽龙是如何跻身一流小说家队列的吗？这可是业内有名的黑色幽默呢！”
“如何？”
“靠着和公司女高层睡觉。所以说竹响君，也许你并不是最差劲的那个，只是平泽龙没有被点到而已。额...你其实也不差劲！我一时口误！”
高阪美作也接着说了一句：“所以，我一开始以为风月凉也也是这一类人，靠着【羽生】老师的名气上位。后来才发现，是我误会他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上位。”
风月凉也：“？”
听着不像是在夸人啊。
竹响川的嘴巴张开的弧度可以塞下一枚鸡蛋，这下他算是理解了当平泽龙报出名字后，周围的人纷纷皱眉的原因了。而且经过他这么一闹，好像大家看向竹响川的目光并没有那么刺眼了。
竹响川只是水平差劲而已，但他好歹算个正常小说家。而平泽龙甚至不算是小说家，谁知道他的那些书是不是自己写的呢。讨厌也是分轻重缓急的，像平泽龙这一类的，几乎快要属于“全民公敌”的程度了。
而更加奇妙的是，这三类最讨厌的人之间却还彼此心心相惜，十分认可对方的品性。不然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价值观相同的人总会相见恨晚。
而通过平泽龙坐下的位置，食堂里小说家们的阵营大概也划分好了。左上角那一块，大概六七十人的样子，应该就是【三大害虫】聚集的位置，剩下的应该都是正义阵营。
“噢对，现在应该还有第四类【最不受欢迎的人】了。”丸山春树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脸玩味的说出了一句。
“哪一类？”风月凉也嘴里鼓鼓的正在大快朵颐着，来不及吞下食物好奇的问了一句。
“独一档，只有一个人。【最让人羡慕且讨厌的人】，也就是我们的【一番】老师。”
风月凉也：“？？？”
竹响川恍然大悟，手中的筷子往上一扬，一脸兴奋：“这个我好像听说过！因为凉也前辈和【羽生】老师关系不错，还公然在社交平台表白【艾莉】。这个称号是双方粉丝冠在你头上的。”
脸呢，你们的脸呢！风月凉也咬牙切齿，想了想平泽龙那欠扁的脸，风月凉也更是一阵不爽。
属于两个阵营小说家之间的战争，似乎要开始了。
“有意思。”风月凉也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