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二回 长平王独骑临虎牢
有人说,身为老油条者,不是玩别人,就是被别人玩儿;玩阴谋者,不是拿阴谋把别人陷进去,就是跳入别人的阴谋圈里。长平王邱瑞就是其中一例。
这老王爷一辈子耍滑头。您要说这老王爷多坏,倒谈不上。只是他为人处事是非常的圆滑。干什么事,八面玲珑。而且呢,给自己留有很多的退路。他平常倒不招惹别人,但是,绝不允许别人招惹他。如果你招惹了他,弄不巧,反被他带到沟里头。可以说,比滑得都滑,比鬼得都鬼。但是,今天遇到西魏王李密,滑不起来了。为什么滑不起来了?没有主动权呐!手上没有牌了,你怎么滑过去啊?被李密、李玄英两个人用这话就堵到墙角了——你要是不出山,你要是不说降你那义子干儿尚师徒,那我们就怀疑你对瓦岗山、对西魏国是不是有忠心?你是不是还心怀二意?
邱瑞但有一线退路那绝对开始用这言语跟李密、李玄英在这里周旋了。你怎么说,你也未必说过他去。弄不巧,一会儿套来套去,把你套进去了。但可惜呀,邱瑞现在没退路!咱上文书分析了,邱瑞自打进了岗山之后,就想着养老了,就没再想着跟这岗山之人斗智斗勇。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在隋朝的时候,一直有忧患意识,一直受到大隋王朝的猜忌,因为他是南陈之人嘛,南陈降将,人家老杨家不大信任他。所以,他老在矮墙下,不能不低头。脑袋上老是悬个剑,不能不天天的战战兢兢,为自己谋求一些退路。但到了岗山,掌权的,那是自己的亲戚呀。甭管程咬金,还是秦琼,那基本上都是自己的近亲,对自己不存在猜忌。而且对自己特别尊重,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来咨询自己。所以,老王爷觉得,在这里就跟太上皇似的。那既然没了威胁了,谁还天天琢磨着给自己找后路啊?所以,这些年,老王爷在岗山住得挺安稳。每天养养花、养养草,颐养天年,就准备把自己的余生这么过去就得了,没有再为自己谋求什么后路。他不知道程咬金突然间脱袍让位,岗山易主了。这下子,老王也傻眼了。还是那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个忧患意识时时刻刻不能忘!因为天道常变数,你不知道哪一天无常到来。现在无常就到来了!
李密过来逼着长平王表态。当然,李密特别客气,只不过用李玄英跟自己打配合。
邱瑞这么聪明,能不明白吗?
这李玄英还说李密担心邱瑞过去说降不了尚师徒,跟尚师徒并没有坊间所说的那么好的父子关系。
这一句话一激,老王爷明知道是套儿,但他也必须得钻!第一,不钻不行;第二,老王爷心中也好笑——李密、李玄英,你们知道什么呀?我跟尚师徒什么关系呀,啊?我就是不愿出去见他。我要出去见他,我让他跪着死,他就不敢给我站着生!说这话的时候,一个,老王爷赌这口气——我让你们看看,我让你们看看我能不能把尚师徒收降过来!另外一个,老王爷心中也做好准备了——尚师徒啊,本来,我不愿意咱爷儿俩尴尬相见。但是,现在没办法,事到如今逼得呀!如果我不出山,嗨,我肯定受李密猜忌。出山了,你就必须归降!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呀,没办法,我还得用旧计呀,我还得剑搭项嗓咽喉,我得吓唬吓唬你呀!到那时,不由得你不屈从我呀!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既然有自信,那就站起来拍胸脯吧。事到如今须放胆吧,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所以请令:“我要出山,说降尚师徒!”
“哎呀,好!”李密拊掌叫好,“老王爷呀,真是岗山有幸啊!您一出马,会减少岗山多少将卒的牺牲啊!我替他们拜谢老王爷呀!”李密说着话,站起身来,一躬到地。
“哎呀,折煞为臣,万万不敢呐!”
李玄英赶紧说:“老王爷,咱什么时候走?得准备,准备啊?”
“准备什么呀?既然前方战事吃紧,为臣现在就走!”
“不!”李密说:“不是您走。这样,寡人我陪着您去!”
当时邱瑞吃一惊,“陛下,您乃万金之躯,万万不可轻动啊。”
“哎——老王爷是替寡人去说降尚师徒去了。我怕师徒在那虎牢关前有一些条件提出。万一这些条件提得特别苛刻,老王爷一时接受不了,朕在那里就好办了。朕在那里,就可以替老王爷您直接地答应了。而且呢,也表示出对尚将军的重视。就这么定了,朕随老王爷前去!”
唉!邱瑞看到此处,心中叹口气呀。明白,这是李密要监视自己呀,要盯着自己!这次出征达不成目的,自己别说回来了,你就连马都难以踅回来面对李密!但是他能说什么呀?只能点头答应:“谢过陛下,咱们即刻出发!”
李密还真就办事干净利落脆,马上调动自己的御林军护送着自己,连给秦琼通信都没通信儿,下了岗山,带着老王爷、带着少王爷邱千报就来到了虎牢关。
也有朋友说了:“王老师啊,你说这一段书不就这点事儿吗?何必说好几回呀?啰啰嗦嗦的,干嘛呀?”这个事儿确确实实就这点事儿。其实,打虎牢关也这点事儿啊。说打虎牢关,“啪!”打下来了。五关全打下来了,两句话完了!但是,怎么打下来的?中间的每个细节是什么?另外,最重要的——咱们这部《隋唐》我们着重说的是人!各种各样的人!一个人为什么会办这种事儿?他出于何种心理,有什么外因?那么通过这件事情我们能够汲取什么样的教训、吸取什么样的经验?能不能为我们生活所用?哎,这是我们要达成的一个目的。每位说书家对一部书的拿捏、对一部书的定位不一样。所以,他的侧重点都不一样。同样一部《隋唐》,十个说书人说出来的是十个味儿。那当然,有您喜欢的,有您不喜欢的,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个是无法强求的。总之,我们这部《隋唐》更喜欢跟大家多聊一聊书中的人。这些人看似活在古代,其实咱们身边也有这种人。遇到这种人,我们应该如何相处,如何应付,也希望能够通过咱们讲故事、讲这书,给大家一丝启发。邱瑞,他不是说直接地到虎牢关前的,他不愿意去呀,他是被李密逼的。李密为什么逼他?邱瑞怎么想的?咱得把这个给大家说清楚。说清楚了,“吱溜!”到虎牢关了!
为什么邱瑞这脸色不好看呢?他一见自己的徒弟尚师徒,他又尴尬、又难受、又无奈,还又恨铁不成钢!所以,很多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让老王爷不得不用表面的装来压制住内心的复杂。他只能把家长那个风度拿出来了,也就是说,他只能倚老卖老了!
那为什么有些人年岁大了,我们老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倚老卖老嘛!就是因为他没办法把自己复杂的心情给大家说出来,或者给大家解剖出来,给大家解释清楚了,他可能也没那能力——那我不管了!反正我年岁大,你们就该尊敬我!我先拿我年岁大拍你们……这是他认为的捷径。所以,一直邱瑞沉着脸。
秦琼吃了一惊,赶紧率领大家过来见礼:“陛下,老王爷,你们怎么来了?呃……先到咱们本队休息。”
“不用!”邱瑞把手一摆,“叔宝啊,压住阵脚!这不是尚师徒吗?我去跟他说说,看你姨父我的,看我怎么说降我这义子!我说陛下呀,您呢,在后面安心等待好消息吧!”
哎呦,李密当众显得特别地心疼邱瑞呀,跟大家说了:“各位呀,王驾千岁听说虎牢关,他的义子干儿尚师徒拉开阵势,担心呐!担心尚师徒伤了你们呐!老王爷主动找到寡人,要亲往虎牢关,说降尚师徒!寡人哪里放心呐?我苦苦地相劝呐。我说:‘老王爷,您不必离山,尚师徒,我们给您抓来。抓到瓦岗山,您再来训斥!’可老王爷说:如果不让他下山,寝食难安。说必须过来亲自说降尚师徒,方能以报国恩呐!哎呀……真是忠心可鉴呐!王驾千岁,您是这样说的吗?”
“这……”邱瑞心中这个恨呐!李密,你这不是坑爹吗这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呀?!但没办法,这上纲上线儿的话,自己不能不承认呐——说:“我没说过,我说的不是那意思!”那哪行啊?反正人家李密说得也不错,自己的行为也已然说明问题了。“啊——不错!食君之禄必报君恩,此乃做臣子的职责!”
“对!”李玄英在旁边还敲边鼓呢。“老王爷说了,他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降不了尚师徒,他就无脸活在世上!把这话说这么严重,我跟陛下一直相劝,劝不住,非得过来。后来陛下说了,他保着王驾千岁前来,就怕王驾千岁出什么意外呀?”
邱瑞心说:这是往死了逼我呀!把话说这么满!“行了,你们回阵休息!尚师徒交给老朽我了!”说着话,邱瑞就想提马。
“王驾千岁!”秦琼赶紧进步一把把邱瑞的缰绳抓住了。“王驾千岁,姨父大人!”
“叔宝,你还有何事?\"
秦琼刚才由打李密、李玄英这言语当中听出来有些不妙。但,秦琼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什么事了,他本能地拉住了邱瑞的马缰绳,他看着邱瑞。
邱瑞也看着他,问:“你还有什么事?”
“呃……”这一时间呢,秦琼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呃……姨父啊,那尚师徒胯下所乘呼雷豹乃宝马良驹,您切防他让呼雷豹一叫,把您的马给叫塌架呀……”秦琼把这话扔出来了。
“哈哈哈哈……”邱瑞突然间仰天大笑啊,“叔宝啊,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这样的花招!你呀,就陪着咱家陛下吧。看你姨父我怎么把你这个表哥给你说降喽!啊——各位呀,都在这儿看着,我邱瑞对岗山是一片忠心呐!”老王爷说这话都差点没吐血。然后,轻轻用手一拂,“叔宝,你看着你表弟呀!”说这么一句话。
然后,老王爷一提马,“嘚儿,驾!”“咵咵咵咵……”来到两军疆场。
这时,四宝大将尚师徒也看见了。一看自己义父奔自己来了,哎呦!尚师徒心中也是一疙瘩,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因为起这瓦岗山攻打虎牢关,尚师徒跟邱瑞一样,就怕邱瑞来到两军阵前——如果我义父过来劝我怎么办呢?两个人相见多尴尬呀!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看义父来了,尚师徒真不错,甩凳离鞍,飞身下马,把鱼鳎尾,“啪啦!”往上这么一挑,“噗嗵”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双手往地上一杵,头往地下一低,就在这里跪迎长平王。
“嗯……”长平王一边往那走着,一看这个情形,满意地点点头——哎呀,师徒这孩子真给面子呀。好!长平王不由得扭过头来看了看西魏阵营。
这阵儿,就见那军师李玄英冲着他一挑大拇哥,“嗯!嗯嗯嗯……”那意思:“给你点个赞,继续哟!”
“哼!”邱瑞提马来到近前。
这时,尚师徒趴在那里已然看到邱瑞的马腿了。“孩儿尚师徒拜见父亲大人!您老人家一向可安好啊?”
邱瑞坐在马鞍桥上低头看着尚师徒,这心里头也犯酸呐。尤其看到由打尚师徒所戴的那夜明盔的盔角往外已然飘出了丝丝白发。尚师徒多大岁数了?年近五旬。在当时那也是个半大老头儿了,那能没白头发吗?父子二人分别多少年不见了。此时,在两军敌对的疆场相见。您想想,两个人的心里头那都是什么滋味啊?酸甜苦辣呀。
“嗯,师徒啊,免礼平身吧,穿着甲胄,何须下马呀?”
“父亲!见他人,孩儿不必下马。见父亲,焉能不下马跪迎啊?!”
“好孩子,起来,起来!”
“谢父亲!”这时,尚师徒才由打地上爬起来。
邱瑞用下巴壳一指,“上马吧,马上答言,咱们好说话!”
“多谢父亲!”
这时,尚师徒才来到马边,再次扳鞍纫蹬飞身坐上宝马呼雷豹。把马定住了,在马上又一躬,“父亲大人,您老人家一向安好,我母亲身体可好?”
“好!都不错,都不错。我看看你……”邱瑞让尚师徒坐好了,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尚师徒,邱老王爷眼睛湿润了。“老啦,老啦……你我一别多年未见,没想到,我的师徒儿也老成这样啊!”
尚师徒去看老王邱瑞,哎呦!尚师徒发现,邱瑞不但没老,反倒是比几年前更年轻了。怎么呢?本来几年前,邱瑞就六十多了。现在,七十左右吧。但是,在这岗山,咱说了,颐养天年,吃的喝的营养又好,天天的心情不错,又养花又养草,又不出兵见仗了。这些年,瓦岗山也相对比较太平,膝下儿孙成欢,那瓦岗山空气也新鲜,老头儿养生养得不错,红扑扑的。说须发花白。原来也花白,只不过现在,稍微白点儿。但是,精神矍铄!
反观尚师徒,几年来又守关又战争,风刀雪剑给磨练得好像跟邱瑞年岁差不多。
这个您还真就别不服。您看,咱往往看网络媒体呀、报纸啊,说:某某明星六十多了,跟他旁边的一个老人家在合影。一看,那老人家得八十。其实,俩人岁数相同。为什么?人家明星会保养啊。人家没什么事儿啊,有的吃、有的喝,心情愉快。这老者,天天耕地,为了家做东做西的,为家所累,能不长老吗?
这爷儿俩相见是无限感慨呀,闲聊了一两句,寒暄了一两句,这话就聊尽了。最后,邱瑞话风一转,“师徒啊,今天,我来到两军战场,咱们爷俩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单刀直入,就不兜圈子了。师徒,面对现在的境况,为父不知道你有何打算?是继续死守虎牢,作为大隋朝殉葬的那么一个愚忠之臣。还是说,听为父一句相劝,能够弃暗投明,跟着为父一起上岗山呢?”
尚师徒一听,来了!这是今天的正题呀!尚师徒苦笑一声,“老爹爹呀。所谓知子莫若父。以您对孩儿的了解,您说,孩儿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他把这球又踢给邱瑞了。
邱瑞差点没乐了——你给我耍滑呀?你十个师徒也比不上你爹一个呀。“呵呵呵呵,师徒啊,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让爹爹替你回答?那我要替你回答了,你可得听我的话呀,啊?让我说,你现在就应该跟着你爹爹我一起去见西魏王!西魏王乃是当今有名之主,比你保的那个杨广强盛百倍呀。你归降了西魏,不失王侯之位呀!”
尚师徒苦笑几声,“爹爹,难道说,您要让孩儿我当三姓家奴吗?”
这句话一出口,再看邱老王爷,“啪!”一下子须发皆奓,“尚师徒!你这个逆子,你说谁是三姓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