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后院的古槐树下，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落一地碎金。
妙妙坐在树下的软垫上，小手里抓着一只用鬼气凝成的小蝴蝶，乐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媚娘席地而坐，苍白的手指轻轻点着蝴蝶翅膀，那蝴蝶便扑棱棱飞起来，绕着妙妙转圈。
哇！
小崽子仰着头，脑袋跟着蝴蝶转悠。
媚娘轻笑，指尖轻点，蝴蝶轻轻落在小家伙的鼻尖。
！！！
妙妙睁圆眼睛，屏住呼吸看着鼻尖的蝴蝶，小手轻轻一碰，蝴蝶便化作流萤四散开来。
小崽子呆了一瞬，瘪着嘴，眼眶红红的，委屈巴巴的看着媚娘。
“姨姨～”
好可怜的小娃娃。
媚娘心都要化了，凑近轻轻蹭了蹭 小家伙软软的脸蛋，轻声哄道：“乖乖不哭哦。”
珠娘则是在一边扮鬼脸哄娃。
鬼扮鬼脸，挺有意思。
有被哄到的小幼崽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咯咯咯——”
小家伙的笑声清脆如铃，在静谧的院子里格外响亮。
贺玄坐在廊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茶盏早已结了一层薄冰。
自从那对女鬼姐妹住进道观，这小屁孩儿已经整整三天没主动找他抱了！
三天！！！
以前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爬到他身上揪头发的小崽子，现在睁眼就“姨姨、姨姨”地叫，连他特意用鬼气凝的冰花都不稀罕了。
“咔嚓。”
茶盏在他手里碎成了齑粉。
守一端着新沏的茶慢悠悠晃过来，顺着贺玄的视线看了眼树下其乐融融的景象，故意提高声音：“哎呀，我们妙妙和姨姨们玩得真开心啊~”
贺玄周身鬼气一荡。
守一假装没看见，继续火上浇油：“媚娘手真巧，昨儿给妙妙编的那个小花环，小家伙戴了一整天都舍不得摘呢。”
“......”
冰霜顺着贺玄的袍角无声蔓延。
“不会说话可以滚了。”
“呦呦呦，恼羞成怒了？”守一故意凑过来犯贱。
还真别说，一把年纪的老头子犯起贱来确实气人。
树下，妙妙突然打了个小喷嚏。媚娘立刻紧张地拢住她：“是不是着凉了？”说着就要脱下自己的外衫。
“用不着。”
冷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媚娘一抬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鬼王大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脸色比地府最深的寒潭还冷。
一件绣着暗纹的玄色外袍兜头罩下来，把妙妙裹得严严实实。
贺玄弯腰将小团子捞起来，动作看似粗暴实则轻柔：“玩够了？”
妙妙趴在贺玄肩头，眼巴巴地回头望着树下的媚娘和珠娘，小短腿在他臂弯里蹬了蹬，试图往下滑，奶声奶气：“姨姨……玩……”
很明显小家伙这是还没玩够。
“玩够了咱们就回去休息。”
贺玄假装没看懂，不容拒绝地转身，余光瞥见守一正往这边走，立刻加快脚步。
“啊！”
眼见自己和姨姨越来越远，小崽子生气了，瞪圆眼睛气鼓鼓的看着贺玄。
崽要玩！
要玩要玩！！！
“坏、爹爹！”
小家伙字正腔圆的吐出三个字，红扑扑的脸蛋鼓鼓的，看得出来给小家伙气坏了。
——轰！
贺玄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低头，漆黑的眸子盯着怀里的小团子，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妙妙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小脸憋得通红，又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坏、爹、爹！”
贺玄：“……”
一瞬间，鬼王大人的世界天崩地裂。
他表面依旧冷峻，可瞳孔却微微震颤，脑海里疯狂回荡着“坏爹爹”三个字，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灵台，连周身的鬼气都凝滞了一瞬。
他养了这么久的小崽子，居然说他是坏爹爹？！
守一原本在不远处看热闹，见状立刻乐颠颠地凑过来，故意拖长音调：“哎哟，我们妙妙说什么啦？爷爷怎么听见有人说坏爹爹呢？”
贺玄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突然抬手，把怀里还在扑腾的小家伙往守一怀里一塞。
“拿着。”
守一猝不及防接住妙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贺玄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道观最偏的角落，背影僵硬，活像一尊移动的冰山。
妙妙呆住了，小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爹爹……？”
守一憋笑憋得胡子直抖，低头哄她：“乖，你爹自闭去了，一会儿就好了。”
道观西侧，贺玄盘坐在一棵老槐树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他周身的鬼气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冻得方圆三丈寸草不生，连树上的鸟都扑棱棱飞走了。
坏爹爹？
他每天给她喂奶、哄睡、擦口水，她尿他身上四次他都没计较，她居然说他是坏爹爹？！
就因为不让她和那两个女鬼玩？
呵。
小没良心的。
贺玄越想越气，鬼气“轰”地炸开，直接把身后的槐树冻成了冰雕。
另一边，妙妙趴在守一肩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贺玄离开的方向，小奶音委屈巴巴：“爹爹，气气？”
守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故意叹气：“是啊，你爹可伤心了，某个小坏蛋居然说他是坏爹爹。”
妙妙眨了眨眼，突然挣扎着要下地：“找爹爹！”
妙妙不是小坏蛋。
妙妙是乖宝宝。
守一刚把她放下来，小家伙立刻摇摇晃晃地往贺玄的方向跑，小短腿迈得颤颤巍巍，嘴里还喊着：“爹爹！爹爹！”
槐树下，贺玄其实早就听见了她的声音，但硬是绷着脸没动，直到一双软乎乎的小手突然抱住了他的腿。
“爹爹……不气……”妙妙仰着小脸，眼眶红红的，“妙妙错……”
贺玄垂眸看她，依旧冷着脸，但周身的鬼气却不自觉地收敛了些。
妙妙见他不理自己，急得踮起脚，小手拼命往上伸：“抱抱！”
贺玄沉默了三秒，最终还是弯腰把她捞了起来。
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软乎乎地道歉：“爹爹、好……不坏……”
贺玄：“……”
他别过脸，轻哼一声，但手臂却稳稳地托着她，生怕她摔了。
守一远远地看着，摇头感慨：“鬼王大人，你这脾气，还不如个一岁的娃娃。”
贺玄冷冷扫他一眼：“闭嘴。”
妙妙却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开心地指着树上的冰挂：“爹爹！亮亮！”
贺玄随手折下一根递给她：“玩吧。”
守一目瞪口呆：“贺！玄！老夫养了三十年的灵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