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寒目光有些怔忪。
“从一开始，我就是来报恩的，后来，我们各自为了应付对方家长，开始相互利用。”
程梨声音轻轻的，很淡，“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一段感情以利用开头，会有什么好下场呢……也难怪你母亲会觉得我就是图你的钱。”
听到她这话，左寒皱眉道，“她的话根本就无关紧要！梨梨，你明明知道，她的话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程梨沉默了几秒，“我知道。可是有些话，她好像没有说错……”她抬眸看向了左寒，“人和人之间，是有阶级的。”
左寒怔怔看着她。
程梨轻声说道，“我努力画好一个墙绘，好一点的，能得好几千块钱，差一点的能有个千把块钱。于我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外快了。”
她垂着眼眸，“但你和朋友去吃一次竹林居，如果加上酒的话……一顿饭下来，要十五万。我已经知道你身份了，所以也差不多能猜出来，去竹林居的时候，不是徐泽谦请客的，对吗？”
左寒抿唇不语，沉默几秒后才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吃得开开心心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而已。”
“你看，你连想要让我开心，都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程梨抿了抿唇，继续道，“而这一次，我定了盛宴得包厢，唐嘉觅给我找了策划公司，叫亚乐策划，策划公司这边说，因为他们同时还承接了御宴那边的一个庆典策划，所以一起定的话，我这边就能享受到很多的优惠。”
“几千块钱的定包厢费用。我虽然没有觉得心疼，因为是给你准备生日惊喜，我觉得很值得。可是我会盘算，之后要多接几单墙绘，把这个钱赚回来。”
“而后来负责人把一些御宴那边包厢定了但没用完的花，拿过来送给我用了。我很开心，顺便问了一嘴价钱。”
“负责人说那个花是御宴那边包厢的客人定下的，空运过来，每一朵都是精挑细选的，就连花朵的大小都几乎一致，光是订花的费用，够定十个我这样的包厢。而用不完的那些花，如果不是我这边正好能布置的话，结局可能就是扔掉。”
她一直躺着，所以的确有很多时间去思考。
“归根结底，就是阶级不同，就是我还没有那么优秀。所以……”程梨低声说，“……我才会爱得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所以你母亲说的那些话，才能那么轻易刺伤我。”
“因为只有事实才会刺痛人。”程梨低声说着，“以报恩以互惠互利开始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健康的……按说真的只是互惠互利也就算了，可我却动了妄念。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本来就已经够卑微，够小心翼翼了。
本来就已经不够优秀了，现在还连腿都残了……
她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确是累了。
不想要再坚持了。
程梨终于抬起眼眸来，看向左寒的眼睛，“左寒，我们解除婚姻关系吧。”
几乎在她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左寒的眼眸就变得通红了起来。
他像是陷入了绝境的野兽，瞳眸里都是躁动的疯狂，他的声音如同从齿关里挤出来的。
“我不同意。”左寒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听到了吗？！我不同意！不同意！”
他瞬间通红的眼眸，嘶哑的声音，一瞬间就刺痛了程梨。
程梨默不作声地默默捏紧了手指，稳住了声音，说道，“结婚是需要两个人同意的，但是离婚，只要一个人同意就可以了……左寒，我们好聚好……”
“那你就试试。”左寒嘴唇有些颤抖，“你试试我要是不点头……你能不能离开我！”
说完这句，左寒就俯首上来，在她唇上狠狠地吻了下来。
那几乎都不能算是一个吻了，简直如同要将她生吞了一样！
感觉上，就这样的来势汹汹，仿佛带着滔天的恨意了似的。
可是……
这个吻结束之后，他松开她的唇，却没有离开，就这样近在毫厘的低声说话。
那声音又难过得像是个可怜的孩子。
“……梨梨，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在让我没有你不行了之后，再狠心离开。”左寒的声音，宛如困兽，“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除了离开。”
程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左寒看向门口，就看到黎晓惠坐在轮椅里，被护工推了进来。
她才刚一进来，脸色顿时就变了。
因为程梨的腿，任谁看，都能看得出来太严重了。
黎晓惠的脸色一下就白了，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梨、梨梨……”黎晓惠声音颤抖，“怎、怎么……怎么会……？”
江橙对黎晓惠可并不温柔，江橙自己还一肚子火呢，所以也不会去考虑黎晓惠的心情。
对黎晓惠说起程梨的情况时，几乎是有一说一的，全部都说了。
黎晓惠当然也知道林磊拿了邱瑾钱的事情。
但做梦也没想到，邱瑾会借此去要挟梨梨，更没有想到，还会发生之后这么多严重的事情！
她原本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程梨，所以才没有马上过来，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过来了。
这才陡然惊觉，自己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不是如何面对程梨，而是……程梨的伤势。
黎晓惠做梦都没想到，女儿会伤得这么严重！
黎晓惠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程梨的腿上。
声音一下子就哑了，“天呐，梨梨……”
左寒站起身来，声音也有些沙哑，沉声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清理一下。”
然后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黎晓惠看到了左寒通红的眼睛，还有地上那个蛋糕……
虽然没能猜到全部，但也能猜到大概了。
黎晓惠到了病床边来，她垂眸看着程梨，抬手小心地拨了拨程梨颊边的头发，“疼吗？”
“不怎么疼，有镇痛泵。”程梨说道。
“我不是问这个。”黎晓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