妬凰见状，连忙掉头。
众仙家纷纷起身，排兵列阵，共同出手。
辰荣四爪死死抓住毫无反抗之力的饕餮，眼睛则是牢牢盯着那边的战况。
钟离焱调整完毕，在别人搀扶下，立在前头，脸色苍白地望着天边。
天地一片黑暗，狂风大作，金光四射的阵法里，分身护阵的姑娘，英姿飒爽。
阵法之外，诸位仙家各守其位。
何为并肩作战，这便是了。
半神，十一上仙，天兵天将，九绝阵，还有一个不怕死的疯子。
饶是澄光再怎么挣扎，终究寡不敌众。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时予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
罡风过烈，小刀子一样刮得她刚止血的眼睛又汩汩流血。
问题不大，今日就算杀不死这鳖孙，也要扒下一层皮来。
双手在胸前结印，脊背深处，剥皮抽骨的剧烈痛意遍布四肢百骸。
指尖因疼痛而控制不住萎缩，这是她这世以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使用仙力。
被尘封的仙骨，几乎撑开时予的整个背部，胸前汇聚起了一天洁净的白光。
“啊——”
忍不住嚎叫一声，那白光反客为主，打开她的手，带着时予缓缓升至阵法上空。
红色的衣裙飘然美丽，姑娘的后背一截澄澈透亮的玉骨，寸寸融进原先的脊梁骨中。
痛啊！
挥袖而去，卷起一阵疾驰的风，径直掀飞被阵法压制无法动弹的澄光。
嘴里呕出一口血，完好的一只眼里，印着时予冷漠的脸。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澄光想，这种眼神，时隔万年，他居然又看见了。
那是天地动荡不定的岁月，彼时他还是一团气，只开了智，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着。
魔气肆虐人界，闻着味儿赶去的澄光，只看见一清瘦姑娘，手起刀落，那十几个妖魔当场灰飞烟灭。
她的眼睛，悲悯但无情，冷漠又空洞。
那眼神，一如此刻的时予。
悲悯？
澄光笑了，时予在悲悯些什么？
钟离氏族吗？
还是他手里的那些傀儡？
真是好笑，分明是两个不一样的姑娘，怎的都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虚伪人类，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万年前的那女子，明明身子虚弱得要死，即使再厉害，独自面对穷凶极恶的数十头魔怪，也还是实现了绝地反杀。
她明明已经看见他了，却还是没有出手。
是看不上他吗？
他之所以执着于时予，一开始的确是被其妖身仙骨所吸引。
后来，则是觉得她与她是如此相似，一样看不上他。
再后来，澄光便想着势必要将时予狠狠踩在脚下，在吃掉其修为，以证明自己已经强大，再也不是被随便忽视的存在。
想起交手以来，他在时予手里就没有讨着什么好，次次都以狼狈收场，澄光就笑得蜷缩了身体。
笑声引来诸多注视，其中一道冰冷的、肃杀的目光，竟叫他回望过去。
“你不是她，她不想杀我，而你，眼里只有杀我。”
“哈哈哈——”
澄光埋下头去，低低笑起来。
时予往下落了一点，向前走去，在半空中如履平地，步步踩出水纹。
水纹扩散，带着淡红色。
瞥见那淡红，澄光仰着头，看着睥睨着他的时予，又开始发笑。
“你这是何苦为难自己呢？强撑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知道的，本座死不了，但你就不一定了!”
蹲下身去，盯着那张钟离鄈的脸看了一瞬，伸手毫不犹豫探进他的胸腔。
在里面一番搜寻，摸上一块儿冷意刺骨的珠子，时予垂首。
“你手别抖啊！”
澄光“好心”提醒一句，丝毫看不出来自己的内珠即将破碎的慌乱。
他死不了，彼此心知肚明。
“鳖孙，我知道，只要世人爱恨贪嗔痴一直在，你便也一直在，可你可要记牢了，邪不压正，不会有你猖狂的一天的。
还有，杀人偿命，你死不了但也不活不了，这也只是暂时的，万物必有一缺，你会有死的那一天，我说的。
现在，你要重头再来了，你还欠我那么多条命，鳖孙，一命还一命，姑奶奶我等着你!”
刚刚还一脸平静冷漠的姑娘，说这话的瞬间，磅礴的恨意释放开了。
澄光刚想要问此话何意，刚接触到甜美的怨气，下一秒，胸腔里内珠被大力捏碎。
他这么久以来所经营的一切，化为泡沫。
佝偻着身子，魔气滔天，他一边贪婪地吸取时予的恨，一边想要拢回外散的修为。
时予起身，手上沾满魔气。
不加掩饰的仇恨，澄光吃得很好，可远远抵不过外泄的那些。
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招呼着阵法，一点点收拢。
嘭——
本就没有实体的澄光，在九绝阵里化为灰烬。
魔气不散，这里都是那鳖孙。
时予立即盘腿，企图封印住想要逃窜的澄光。
奈何，身子拖到极限，她也有心无力，何况封印一术，她尚不得真理，无法下手。
不甘心啊！
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怎奈眼前一阵阵发黑。
阵眼脱力，九绝阵也随之消散妬凰领着众仙，上前合力，想要净化掉飘散的魔气。
只可惜，哪怕被打回原形，好歹是活了万年的邪祟了，这几个上仙，还真拿他没办法。
辰荣一直关注时予，见她倒下，立即松开爪子，飞了过去想要接住。
容不尘闪现，先它一步接住时予。
抱着人的一刹那，他眸子幽暗无底。
落到辰荣背上，低声吩咐一句“昆仑山”，容不尘小心抱紧姑娘。
血色的时予。
盯着她还在丝丝缕缕流出血来的眼睛，容不尘隐忍得眸子发红。
生平第一次，他后悔了。
后悔放手做壁上观了。
“再快!”
声音喑哑低沉得不像话，向来古井无波的魔尊，第一次如此失态。
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好半晌才盖住那只残破的眼睛。
呼吸变得沉重，心神恍惚，深吸一口气，容不尘慢慢检查着时予身上的伤。
无渊踏出洞口，扭头望向远处。
一只巨龙快速朝他靠近。
刚一落地，一道身影就刷地跳下地，闪进洞内，只留下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
无渊皱眉，看清楚了那庞然大物的样子。
这是谁受了这么重的伤？
时予!
提脚跟着进了洞内，果然，刚进去就闻见满室的血气。
那灵床都被血水浸染成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