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的手，即将触碰到昆仑神镜。
就在指尖与镜面相触的前一刹那。
轰！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足以压垮山岳的庞大业力，从镜中狂涌而出，瞬间灌入苏墨的体内。
那是太初圣地从建立至今，数万年积累的所有因果。
是那些被他屠戮的数万生灵，在临死前最深沉的怨念与诅咒。
血腥，绝望，憎恨。
种种负面情绪交织成的洪流，足以让任何一位圣境大能心神失守，道心崩溃，当场堕入魔道，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昆仑神镜的光芒变得暗淡。
它在做最后的努力。
它要用这圣地的全部因果，来审判这个灭世的魔头。
然而。
苏墨的手，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镜面上。
那足以冲垮一切的因果业力，涌入他的身体，却像是溪流汇入了无垠的大海，连一朵浪花都未曾掀起。
他的心境，古井无波。
这些所谓的业力，所谓的诅咒，对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就这？”
苏墨的指尖在镜面划过，带起一圈圈涟漪。
昆仑神镜彻底沉默了。
它所有的威能，所有的警告，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苏墨五指张开，握住了昆仑神镜的边框。
入手冰凉，质感非金非玉。
他毫不费力地将这面悬浮了万年的古镜，从平台上取了下来。
咔嚓。
随着神镜的离去，它下方那座由神玉铸成的平台，瞬间布满了裂纹，随后化作一地齑粉。
整片废墟中最后的一点灵光，也随之彻底熄灭。
太初圣地，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灭亡。
苏墨拿着镜子，转身。
不远处的废墟中，苑离的身影显露出来。
她一直躲在那里，目睹了全程。
她看到了神镜的质问，也看到了苏墨那四字回应。
直到此刻，她才从那种震撼中勉强回过神，看向苏墨的表情，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复杂。
这个男人，真的无视了神镜关于因果报应的警告。
他就这样，强行取走了镇派之宝。
他难道真的不怕吗？
不怕背负一个圣地的因果，被天地所不容，日后遭遇灭顶之灾？
苏墨没有看她。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古镜上。
昆仑神镜入手。
这便宣告着，他，苏墨，终于迈出了回归的第一步。
那个曾经立于虚空王座之巅，俯瞰万界的自己，即将归来。
“昆仑神镜，我问你。”
苏墨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的力量，该如何取回？”
他这具转世的古神之躯，虽然潜力无穷，但终究是被层层封印的状态。
起码还有一半以上的力量，沉睡在身体的最深处，无法动用。
涅盘归来，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要重临巅峰。
昆仑神镜的镜面，混沌色彩流转，那道古老浩渺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毫无情感的陈述，而是带着一种源于本质的审判。
“你的力量，源于太初，本应守护众生。”
“但你心性残暴，已成恶魔，非是仁君。”
镜中的声音带着一种定论般的冷漠。
“你此生，都拿不回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
远处的苑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见苏墨缓缓低头，看着手中的镜子。
“你再说一次？”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可就是这平淡，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惊胆战。
昆仑神镜作为神器，拥有自己的尊严与判断。
它见证了苏墨的过去，自然也窥探到了他力量的根源。
在它看来，如此伟大的力量，只有心怀苍生的仁德君王才有资格拥有。
而苏墨，双手沾满血腥，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其行径与恶魔无异。
他，不配。
“你就是个恶魔……”
神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更加严厉的斥责与鄙夷。
它还想继续说下去。
但它没有机会了。
砰！！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在这死寂的废墟中突兀响起。
苑离的眼睛猛然睁大，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看见了什么？
苏墨……
他只是那么轻轻一捏。
那面号称能洞悉过去未来，坚不可摧的昆仑神镜，那件太初圣地的镇派之宝，传说中的无上神器……
就那样，在他的掌心，碎了。
化作了无数闪烁着星光的碎片，从他的指缝间洒落。
连昆仑神镜自身都未曾预料到这个结局。
镜身崩碎的最后一刻，它残存的意识中，只剩下无尽的错愕与不解。
怎么会？
他怎么敢？
他怎么舍得？
我可是昆仑神镜！
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器！
你费尽心机，不惜血洗整个圣地，不就是为了得到我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捏碎我？？
星光碎片在空中飞舞，很快便黯淡下去，化作凡尘，飘散于风中。
一件传世神器，就此彻底陨灭。
苑离已经无法思考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屠戮满门，是为了夺宝。
这个逻辑，她虽然恐惧，但还能理解。
可是，在夺到宝物的下一秒，就因为宝物说了句不中听的话，便将其亲手毁灭……
这是何等……何等疯狂的举动！
这已经超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呵。”
一声轻笑，将苑离从呆滞中惊醒。
她看到苏墨松开手，任由最后的碎片滑落。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表情。
“既然知道我的过去，看到了我曾站在何等高度。”
“你还敢，用你那可笑的善恶标准来审判我，辱骂我。”
苏墨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望向了某个未知的存在。
“死，不是理所当然么。”
他是谁？
他是苏墨。
是曾经杀穿九天十地，让万界神魔都为之颤栗的男人。
是那个独自一人，踏上虚空王座的绝巅存在。
虚空王座第一人。
区区一面诞生于此方小世界的镜子，一件连自我意识都未曾完全凝聚的神器，也敢对他评头论足？
也配，对他指手画脚？
它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苏墨缓缓收回目光，终于将注意力投向了不远处那个已经僵立许久的女人。
苑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