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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苏尔的军阵开始从纵阵逐渐转成横阵之际,那些把守在重要火山锥上的塔尔·萨尔恩守卫,早已被全部肃清。

残酷的事实就在眼前,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他们临死前的惨烈哀鸣,血迹未干,凝固成暗红色的斑块,掺杂着焦土与硫磺的气息。焦黑的岩地、泥泞的水洼之间,到处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形成为一副触目惊心的景象。

而杜鲁奇们对此毫无动容,他们没有丝毫的停顿与犹豫,节奏在他们的冷酷秩序下继续延展。

有人低声喘息着,就地坐下调整呼吸,双手仍紧握着染血的刀刃,仿佛下一刻便能再度投入搏杀;有人解下水壶,咕嘟咕嘟地灌入口中,喝下之后抹一把嘴角的血迹,神情漠然;还有人抓起干硬的军粮,三两口吞下,机械地填补明明不久前才吃东西的空虚胃袋。

另一些士兵则更冷酷,他们弯腰逐一检查那些敌人的尸体,对还在微微抽搐的敌人不留情面地补上致命一刀,斩杀得干干净净。几名杜鲁奇毫无表情地伸手抓住阿苏尔的残骸,把的尸体拖拽着堆放一处,与此同时将自家伤员也集中在坡地高处。

整个场景冷峻而高效,仿佛不是战争的余波,而是一场被精心编排的仪式。

而高级军官们则围在一起,进行了小规模的碰头会。

杜鲁奇的作战体系与阿苏尔不同,他们并非依赖所谓的贵族荣誉与权威,而是依赖铁一般的条令与严格的职务架构。陆军的指挥体系森严,每一个位置都与军衔紧密挂钩,职务就是权力的象征,也是责任的重量。

当下,无论是鹰旗大队,还是常规大队,其军官架构都保持一致:共配五名军官,分别是大队长、副大队长、参谋长、副参谋长以及克雷丹。

大队长,作为全大队最高的军事指挥官,肩负的是全盘作战的责任。他的一言一令,足以决定士兵的生死与去向。

副大队长则如影随形,随时协助大队长分担指挥重担,必要时甚至可以代理其职权。

参谋长的职责更为复杂,他不仅要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还需进行指挥协调,负责部队管理与数据统计,确保战斗力的持续。

副参谋长则主要处理作战之外的事务,后勤、装备、物资调配乃至伤员安置,皆由他统筹。

至于克雷丹,这一职位更显特殊。

最早在阿尔道夫郊外会议时,还只是百人队级的克雷丹。但随着新时代的到来,指挥体系扩展,又增设了大队级、军团级乃至大军团级的克雷丹。

大队级的克雷丹已非寻常,他们不仅要对全大队的政治、思想、宗教、武技工作负全责,还必须掌管并监督所有百人队级的克雷丹。更高层的军团级、大军团级克雷丹,则通过自上而下的方式,将控制力辐射到更大的范围。

可以说,他们是杜鲁奇军中另一道无形的锋刃。

在权职的排序上,大队长无疑是最高位的存在,紧随其后便是克雷丹,接着才是副大队长与正副参谋长。

此刻,这支鹰旗大队的军官中,只有大队长、参谋长与克雷丹在场。他们遵循条令,在来时并未乘坐同一艘突袭舰。

这是铁律,防的正是被一锅端的惨剧。即便是战时,也极少聚在一起,只有在这种小规模的碰头会时,才会彼此面对面交流。

然而,克雷丹这一次并未出席,他依然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他如影一般在士兵之间穿行,低声鼓舞,强化他们的冷酷信仰。他的话语并不多,却锋锐得足以刺入每个士兵的心脏。

副大队长此刻则在那三支最先冲出小径的百人队中;而副参谋长则被留下在哨站,负责协调与保障工作。

“伤亡?!”

泰兰铎冷声问道,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只有锋锐的询问,带着不容迟疑的压迫感。

“阵亡三五十人,陆军二十六人,海军九人,轻重伤员四十六人,其中十六人彻底失去作战能力。”

浑身是血的参谋长放下高举的手臂后,先是看了泰兰铎一眼,随后又下意识地转向如同一尊冷漠石像般站立的阿拉洛斯。最后,他的眼神才又缓缓回到泰兰铎身上,正式而谨慎地汇报道。

泰兰铎沉重地点了点头,那动作如同肩上压着整片战场的阴霾。随后,他转过头,缓缓地看向大队长和参谋长,眼神来回之间,像是在衡量他们的分量。

“大部分伤亡是在降落时出现的。”

握着剑柄的参谋长声音低沉,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冷意。

“面甲是分界线。”大队长叹了一口气。

他刚才看了一眼战死的士兵,很多都是被武器或是箭矢洞穿了面甲与头盔之间的缝隙。

泰兰铎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他的胸口起伏片刻,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心知肚明,当下普通士兵的弱点有三处:面甲、肋下与大小腿后区。

大小腿后区还好,正面对敌时,有甲裙和护甲保护,除非背着敌人跑动,露出弱点。腋下虽有锁甲覆盖,可锁甲的防御力终究有限,能否抵挡攻击,往往只能寄托在士兵自身的反应、武技与命运的偏爱上。

至于面甲……那才是真正决定生死的临界线。

面甲是整副盔甲中最精密、也是最脆弱的环节。它必须兼顾呼吸与视野,因此在护持脸庞的同时,必然留有缝隙,哪怕是最昂贵的头盔,也无法彻底消除这一弱点。

在近战搏杀时,刀剑很难精准刺入那狭窄的缝口。但弓箭就不同了,弓弦一旦骤然振响,利箭疾若雷霆,就可能直钻进那道生死分界线。

“宝贵的经验……”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要将这份沉痛刻入所有人的记忆中,随后他打起精神吩咐道,“等战斗结束后,在全大队进行统计,数据要广泛,要详尽,统计出有多少士兵的头盔与面甲挡住了直射,又是如何挡住的;也要记录下,有多少没有挡住,这份数据很重要。”

大队长和参谋长同时点头。

“进攻马上要来了,你们有什么看法?”泰兰铎声音骤然冷厉,仿佛要将凝滞的空气切开。

大队长与参谋长在这一刻对视,他们之间只用了一个极短的眼神交流,随后大队长轻微地挑了挑眉,这是无声的暗示,也是无声的分工。

大队长心知肚明,这既是机会,也是考验。按流程,参谋长需要提出作战计划,而他作为大队长,则会进行调整与裁决。可现在,泰兰铎,这位高阶恐惧领主,骤然出现在此,直接顶替了他的权职。

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反而是个陷阱。为了应对这种考验,更为了日后关系的稳固,他必须主动让出这一步,将开口的权利交给参谋长。

“海军能凑出一支百人队战斗群,我的想法是将海军作为预备队,部署在坡地高处,随时准备支援。大队的三支百人队,一支部署在坡地,一支把守通道,另一支则位于两队之间,以便前后呼应。”

参谋长在得到大队长的眼神暗示后,深吸一口气,毫不迟疑地说出了作战计划。

泰兰铎听完,微微扭过头去,目光凝视着大队长,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真实的态度。见大队长轻轻颔首,眼神中流露出认可后,他才开口。

“基于什么?”

大队长心头一紧,他知道,属于自己的考验终于来了。

“施法者、突袭舰、弩炮,我方的精锐度与组织度,勇气与纪律!”大队长挺直身躯,语气坚定,几乎是以誓言的口吻回答。片刻停顿,他又加重了声音,“当然,还有即将到来的援军!”

泰兰铎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头看向阿拉洛斯,眼中充满了卖弄和询问。

知道泰兰铎在表达什么的阿拉洛斯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动作里透出无奈与不耐。他没有接茬,只是抬起下巴,撇过头去,无视了还在继续的碰头会的商议,把注意力完全投向了正在调整的突袭舰。

此刻,突袭舰并没有重新装载乘客,而是干脆全部落地了。

突袭舰在空中作战时,有着直升机般的定位与灵活度,可以快速突击、俯冲、转向,宛如利刃劈开天空。

但突袭舰并不是直升机,它远比那更为多变。

除了能在空中杀戮,突袭舰同样能在陆地作战。

方式就是……打横,落地,彻底改变用途,化身为车垒、掩体与屏障。

而现在,阿拉洛斯所看到的场景正是如此。

突袭舰打横落地后,坚固的船舷成了天然的壁垒,而位于甲板上的炮组们立刻展开动作。他们以娴熟而迅捷的协作,将弩炮卸了下来,再将弩炮的底座牢牢卡入迎敌面船舷后方的甲板凹槽。那一连串“咔咔”的金属声与沉重的落锁声,仿佛给即将到来的杀戮奏响了冷酷的前奏。

当底座固定妥当后,炮组们重新组装弩炮,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熟练而冷静的狠劲。

与此同时,陆军士兵们也在紧张地作业。他们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短铲,飞快地铲土,把突袭舰底部四周的泥土压实;有人则扛起石块,甚至将倒下的阿苏尔尸体拖来,塞入空隙,避免舰体在交战时摇晃,这种摇晃是致命的,很可能将位于前方接敌的军阵凿开一个缺口。

血肉与石块、土壤混合在一起,竟诡异地化作了屏障的填充物。

待一切稳固之后,陆军炮兵迅速登上甲板,将弩炮底座固定在甲板凹槽处,安装弩炮,随后检查着弩炮的转轴、弦索与凹槽的固定情况。

很快,位于突袭舰甲板上的两具弩炮部署完毕,分别位于甲板的前端与后端。

与此同时,那些不需要操控突袭舰的施法者们,则拎着一个奇怪的箱子,他们在莱拉丝的指挥下迅速散开,或是快步跑向其他突袭舰,或是沿坡地攀上制高点。

当不充当车垒的突袭舰重新升空后,战场的气氛也随之骤然紧绷。此时,碰头会已经结束,大队长与参谋长快步离开。

“怎么样?”此刻的泰兰铎仿佛变了一个人,脸上满是卖弄之色,语气轻浮。

“还不错……”阿拉洛斯收回视线,再次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声音里充满了无语与不情愿。

泰兰铎满意地笑了,他点了点头,慢慢转过头去。目光在瞬间冷冽下来,锁定在坡地最显眼处。

那里,大队级的鹰旗正高高飘扬,猎猎作响。那面旗帜仿佛不是布帛,而是由骄傲与挑衅编织而成,正傲然地直指长空,宛如在无声地向整个天地发起挑战。

随着大队长的部署全面展开,一面又一面的百人队旗帜接连举起。它们在风中摇曳,黑色与银色交织,宛如用无声的咆哮回应敌军的到来。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

阿苏尔的军阵已经完全展开,他们的阵列整齐而森冷,犹如一面压迫天地的铁壁。厚重的盾墙在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长矛密密麻麻,宛如汹涌澎湃的钢铁海洋,正一寸一寸逼近。那股森然的气息,隔着数百步的距离,仍能让人感受到骨髓深处的寒意。

“看来……他们下定了决心啊。”他低声感慨,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钦佩与冷厉,这一刻,他看见了某种无形的意志。

随后,他缓缓抬起手,视线落在自己盔甲破裂的地方,那一道被利刃撕开的伤口依旧在渗血。虽虽然他刚才来的稍微有点晚,但战斗他也参与了,代价便是鲜血从裂口处缓缓渗出,顺着盔甲滑落。

“泰兰铎叔叔,你受伤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与急促的脚步声后,泰兰铎抬起头,目光落在来者身上。他的脸庞在刹那间柔和下来,浮现出一种难得的宠溺神色。

莱拉丝将远海法杖插入大地,接着伸出白皙的右手,稳稳抓住了泰兰铎的手臂,她眼眸中涌动着关切与急迫。

阿拉洛斯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施法者,他的目光从那件遮掩身形与盔甲的法袍滑落到其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柄闪烁符光的魔法剑;他又看见她的左手提着一只形制奇异的箱子,箱面刻印的符号让人分不清是封印还是禁咒。直到施法者抬眼望向他时,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盯得太久。

“阿拉洛斯?别看了,来帮忙。”莱拉丝开口,声音不容置疑。

阿拉洛斯立刻动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泰兰铎的臂甲拆下。当臂甲被完全卸下时,映入眼帘的是结实如铁的肌肉与被鲜血浸透的绷带,那绷带早已失去了应有的效力,血迹一层层渗透。当他屏息将那层层缠绕的绷带拆去时,空气中立刻弥漫出铁锈般的气息。

莱拉丝举起右手,纤细的指尖轻轻一挥,一股近乎可以用肉眼看见的绿色能量随即涌动而出,从法杖顶端的星石处汇聚成光流。那光芒如涌动的春潮,裹住泰兰铎的伤口,皮肉在光辉中急速愈合,仿佛时光被逆转一般。

处理好伤口后,她默然点了点头,重新握起法杖,神情冷峻而专注。她没有留下言语,只是略一示意,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袍角掠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

就这样,莱拉丝与阿拉洛斯完成了他们的第三次见面。

“嘿?!”泰兰铎没好气地看着拿着他的臂甲、看向莱拉丝背影的阿拉洛斯,他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地低声呼唤着。

“她是?”阿拉洛斯转过头,脸上露出羞涩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笑容,仿佛被人撞破了某种心思。

泰兰铎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直接伸手,将阿拉洛斯手中的臂甲一把拽了回来,动作干脆利落。他自己低头重新穿戴起来,直到阿拉洛斯凑上前去帮忙固定扣环时,才缓缓开口。

“雷恩的女儿。”

“她叫你叔叔?”阿拉洛斯愣了一下。

“不然呢?”泰兰铎没好气地反驳,语气里带着一股长辈的笃定与理所当然。作为过来人,他当然明白阿拉洛斯此刻那种古怪的反应,于是点了一句,“我的侄子!”

阿拉洛斯脸上没有露出不快,反而像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作为新生代的他,论年岁、论辈分、论资历,都要比泰兰铎矮上一辈。在他还未出生之前,泰兰铎就已是阿格维隆的林地领主,而泰兰铎与达克乌斯他们是平辈相交,他自然而然的比达克乌斯他们矮了一辈。

“她……”阿拉洛斯想再说些什么。

“在洛瑟恩的时候你们应该见过吧?翡翠庭院的宴会上?你没见过她,但她肯定见过你,在阿苏焉圣殿!”泰兰铎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点不耐,“而且,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吧?我的侄子。”

“我一会会保护好你的,我的叔叔!”阿拉洛斯没好气地反击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似乎又被泰兰铎算计了一回,白白落了口头上的下风。

与他同辈的凯瑞莲怎么说?

但泰兰铎已经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而坚定,就像他说的那样,现在根本不是争论这些琐事的时候。

另一边,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与焦灼的气息,泥泞的土地上到处是折断的长矛、被践踏的旗帜与残破的甲胄。

外围那些侥幸躲过摧残的阿苏尔,在军官们的呼喊下,或是依靠本能,或是因求生的执念,强行拼凑起零散的队列,形成一个个小型阵型。可这仅仅是苟延残喘,他们的阵型缺乏协调,步伐凌乱,眼神里流露出的已不再是自信的光辉,而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当这些脆弱的防线暴露在魔蟹的攻击下时,噩梦般的场景再度降临。魔蟹背壳上的弩炮轰鸣,箭矢破空而下,击穿盾墙、贯穿身体,甚至将两人钉死在一起。短暂的抵抗瞬间被打成了粉碎,队伍如同玻璃般四分五裂,阵脚崩溃的一瞬,作为征召兵的阿苏尔们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们开始溃逃,有人丢下盾牌,有人踉跄跌倒在血水中,挣扎着爬起,却被身后的同袍撞翻,直接被乱踏而死,有人高声呼喊母亲的名字,声音撕裂喉咙,却很快被泥浆与血沫吞没。

这是悲惨的,也是注定的。原地死守,他们只会被撕碎;转身逃跑,他们也终将被追上。

魔蟹在泥泞的土地上奔行,时而如雷般狂奔,时而猛然跃起,整个庞然大物带着湿重的气浪扑击向惊恐的士兵。阿苏尔们在泥地里如同困兽,铠甲让他们步履艰难,泥浆死死拖拽住他们的双腿,而魔蟹那对被铁甲包裹的蟹钳则成了他们的死刑裁决。

有人刚转过身,便被巨钳从腰间夹断,鲜血与脏腑飞溅开来;有人举起武器想要抵挡,却被蟹钳硬生生咬碎,随后连同手臂一起碾成血雾,接着,整个人飞了出去;还有的士兵则直接被拍击在泥地上,整个人像破布一样扭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尖叫、哭喊、咒骂声此起彼伏,却无人能阻止这场屠戮。

血水与雨水在泥地里汇聚成一条条赤红的小溪,倒下的尸体很快堆叠成小丘。阿苏尔骄傲的军阵,昔日那象征荣耀与不屈的队列,此刻却只剩下溃败的背影与绝望的嚎哭。

阿苏尔驻军的溃败是全方位的。

中央的阵列早已被利齿鳗和长尾战鲨撕得支离破碎,精灵们再也无法维持整齐的战线。有的选择了仓皇逃窜,有的则孤立无援地在泥泞与血水间做着最后的抵抗。

一名骑着战马的龙王子,仍旧高举长枪,迎面向一只长尾战鲨发起冲锋。鲨鱼背上的杜鲁奇射出鱼叉,尖锐的鱼叉直飞而来,他本能地用盾牌格挡。

他挡住了,代价是盾牌与左臂被鱼叉一同钉穿,血肉和铁片被扯成一体,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护臂喷涌而下。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在痛苦的嘶吼中继续催动战马,像一颗燃尽的流星般扑向敌人。

泥泞让战马跑不起来,冲锋更像是一场缓慢的挣扎。

然而,命运在那一刻似乎施了一个讽刺的仁慈:长尾战鲨的獠牙,向来无往不利,竟没能咬断那根被魔法加持的长枪。

枪尖就像测试棒一样,硬生生捅入巨鲨的咽喉,给巨鲨做了一个核算,巨兽在狂乱的痉挛中甩动尾鳍。

但胜利是惨烈的。

长枪刺得太深,巨鲨死前最后的抽搐如同雷霆般沉重,它庞大的身躯砸下,将龙王子与他的战马一同压入泥地。战马的悲鸣与骨折声被泥浆与血泡淹没,龙王子却仍未放弃。他的一只手被鱼叉钉穿,另一只手失去了武器,便用拳头、用牙齿、用一切能动的地方向爬下鲨背的杜鲁奇反击。

“来啊!混账!”

他嘶吼着,满口血腥与诅咒。

但这不妨碍,三名杜鲁奇爬过来将他死死按住。短刃闪过,锋锐的匕首刺入他的眼眶。随着一拧,他的挣扎骤然凝固,只有血从眼眶如泪般涌出,顺着面颊流淌。

然而,这三名杜鲁奇的胜利只持续了短短数息。他们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就被四周残余的阿苏尔士兵团团围住。

那些被折磨的、有力无处使的阿苏尔,终于抓住了一丝报仇的机会。怒吼与咒骂混杂着刀剑的撕裂,他们红着眼睛、不要命地扑上去。

片刻后,战场仿佛安静了一瞬。

倒下的尸体堆在一起:那只长尾战鲨与压在下面的龙王子与战马,还有倒地的三名杜鲁奇。泥地里翻滚的血浆,将这四种生灵的死亡掺合到了一起,不再有边界。

而不远处,阿斯塔里昂的战斗,是整片战场上最后的亮光之一。

他纵马冲锋,手中长枪带着着战友的怒火与绝望。然而,他的对手不是寻常的敌人,而是一名骑在深海骥背上的冠军级裂魂者。

与常规裂魂者不同,冠军级裂魂者头盔上没有魂灯,取而代之的是华丽的横向冠饰。

在场景的衬托下,横向冠饰显得格外狰狞,仿佛在昭示着一种来自深渊的冷酷荣誉。

当深海骥的三条长尾着地时,泥浆四溅,周围阿苏尔溃兵的惨叫与兵刃交击声犹如被隔绝,剩下的只是两名战士之间的生死对决。

阿斯塔里昂大吼着,长枪直刺向裂魂者胸膛,但战刃在瞬息之间横扫,将枪杆击得粉碎。铁木断裂的回响中,他奋力拔剑,想借马力冲撞对手。

可深海骥比他的战马更为凶猛,它嘶吼着前扑,利爪撕裂了马甲,深陷战马的肩颈,撕裂了血肉与骨骼。战马嘶鸣着翻滚,蹄声混杂着骨骼断裂的脆响,重重摔倒在泥泞中。

在战马倒地的瞬间,他将脚从马镫中抽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后他向敌人发起了冲锋,他的双眼因痛苦与愤怒而赤红,而裂魂者从深海骥的背上跳了下来。

于是,他与裂魂者数度交错,剑光与战刃碰撞,迸射出雨点般的火花。可裂魂者的每一击都沉重如山,仿佛在逼迫他承认失败的必然。

终于,随着一声暴烈的吼声,裂魂者的战刃猛劈而下。

阿斯塔里昂的剑被震飞,他的身躯重重砸在泥地中,他试图撑起身体,然而战刃冰冷的刃锋已经抵在他的下巴。

他最后所见的,是深海骥正低头撕扯着他战马的残骸,牙齿与血肉交织成一幅炼狱的画面。下一瞬,裂魂者的战刃骤然下落,结束了他的挣扎。

阿斯塔里昂的死,像是战场最后的火炬熄灭,象征着阿苏尔驻军最后的支柱彻底崩塌。

与此同时,赶来的灾行者战车也就位了,在两翼展开,如同利刃般的羽翼,但他们并未急于冲入战场。铁蹄碾压着焦土,车轮溅起泥水与血迹,他们冷漠地看着奔逃的溃兵,仿佛那是一群已经注定被收割的牲畜。

他们没有追逐的欲望,也没有浪费时间的打算,径直驶向更远处的要地。

而副大队长率领的三支百人队同样没有进入战场的打算,他们的脚步沉稳而迅速,丝毫不为不远处的残兵败将所动。

这里没有有价值的猎物,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苟延残喘的碎屑。

真正的猎物,真正的胜机,在远方。

于是,三支百人队如同三股利箭,绕开了战场,从边缘径直投入即将来临的更大潮流。

同一时间,指挥战斗群的厄卫千夫长,发布了指令,让马上进入战斗状态的厄卫脱离。他知道这片战场上的溃兵已是瓮中之鳖,随时可以轻易碾碎。

真正的目标、真正的关键,在远方。那里,才是战局的核心。

于是,厄卫们收回锋芒,整队而行,如同一道浪潮,向远方推进。

而重要火山锥这边,已经形成军阵的阿苏尔展开了攻势,向坡地展开了冲锋。长枪林立,盾牌如墙,蓝银色的战阵犹如一股海潮,声势浩大地扑向敌阵。

选择守卫坡地的泰兰铎身影巍峨,如同一座燃烧的火炬。他高举巨剑,剑刃反射出血红色的光芒,如同一簇怒焰,照亮周围每一双杜鲁奇的双眼。他猛然仰天怒吼,声音宛如风暴般席卷。

“我们已经拉开了冥莱的帷幕!现在,让这群阿苏尔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战士!杀!直到大地浸透他们的鲜血!”

“杀!”

“杀!”

“杀!”

怒吼如同火种,将杜鲁奇们点燃,他们一同振臂高呼,武器撞击盾面,溅出火星的脆响如同万鼓齐鸣,汇成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是癫狂的呐喊,是暴戾的誓言,更是无法遏制的杀意。空气在这股狂热中震颤,仿佛天地本身也在战栗。

在这片狂潮中,阿苏尔的冲锋终于轰然爆发,大地在奔袭的战马与铁甲之下颤动,坡地之上,两股命运的洪流迎头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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