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聊着天，几人的跟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白瓷碗。
一直没说话的爷爷举着汤勺，将大白瓷碗里的菠菜蛋花汤分到小碗里。
看见菠菜，赵听雨眼睛眨了眨。
她隐隐约约记得，和谢忻燃上次来小院，临走的时候被婆婆硬塞了两大包菠菜。
——也不知道谢忻燃后来吃完没有。
——不会烂在后备箱里了吧......
婆婆在一旁给两人介绍。
“这是第二茬小菠菜，特别嫩，你们快尝尝。”
赵听雨乖乖点头，拿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轻轻吹一口，忙不迭地咽下。
小白瓷碗里，淡黄色的蛋花配着绿油油的菠菜叶，光这么看着，菠菜特有的清香味就飘到了鼻腔，汤没勾芡，看着格外清澈。
仔细看去，蛋花里还藏着些虾皮，淡淡的鲜味丰富了整碗汤的层次，汤面上飘了些许香油的油星，芝麻油特别的香味在这碗汤里格外和谐，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顺滑的蛋花送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品尝，就顺着喉咙流下去，舌尖留下点点鲜香。
冬日的暖汤让整个胃都变得熨帖，赵听雨舒服地眯了眯眼，像只餍足的猫咪。
余光中，谢忻燃摆了摆手，拒绝了爷爷添汤的动作，看向菠菜的眼神有些微妙。
————
从婆婆家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地厉害，橘色的光芒笼罩着小巷。
赵听雨抬起头，眼前依旧是逼仄的窄长巷子，落日余晖下，头顶橙黄的天空被小巷分成窄窄一条，看起来像之前一样压抑。
明明是跟上次差不多的景色，赵听雨的心境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上次走在这条巷子时，她还在为婆婆和流浪猫狗们担心，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月，问题就全都被妥善解决了，还顺便蹭了顿美味的饭。
摸着有些胀的胃，赵听雨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所以，今天谢忻燃带她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是想要让她安心吗......
赵听雨抿抿嘴，眼神有些闪烁。
仔细一想，谢忻燃采取的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猫猫狗狗依旧待在最熟悉的地方，冬天的取暖和笼子的消毒问题、体检、绝育等都解决了，婆婆能继续养着它们，还不用担心新生命的增加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甚至角落里那一大堆狗粮和猫粮都足够小院撑过最冷的冬天。
除了有些费钱外，这件事可谓圆满......
随手摸摸鼻尖，赵听雨对院长这个人越来越疑惑。
他......到底为什么会同意砸这么一大笔钱，对于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来说，这基本算得上是浪费。
还有，谢忻燃又是怎么说服院长的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大脑里打转，赵听雨想得有些出神。
一时没注意脚下，她落脚踩进了一个小水洼中。
水洼里的水算不上干净，随着溅起的水花，下一秒，白色板鞋的鞋面上满是灰点。
——我的新鞋......
赵听雨无奈地叹口气，下意识想要从包里找卫生纸，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刚她图省事，直接把包留在了谢忻燃的车里......
现在上哪摸卫生纸去?
好心情被一扫而空，看着昨天才收到的新鞋，赵听雨欲哭无泪。
身旁响起塑料贴纸被撕开的声音，扭头一看，谢忻燃表情淡淡，指尖捏着一片卫生纸，抬眼看着赵听雨。
赵听雨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伸手想接过卫生纸。
“谢......”
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谢忻燃轻叹一口气，蹲下身子，轻轻擦拭她的鞋面。
沾上鞋面的一刻，洁白的卫生纸被染黑，赵听雨咽了咽口水，垂眼往下看去，正好对上谢忻燃的头顶。
藏在蓬松的发丝中，他居然有两个发旋。
在赵听雨的老家，有一种比较迷信的说法，老人们认为，两个发旋的孩子都格外执拗。
赵听雨原本就不怎么相信，看着谢忻燃的头顶，她对这种说法更加嗤之以鼻。
——就谢忻燃整天清心寡欲的样，跟准备出家了似的，他执拗?
——我才不信呢。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卫生纸，许是蹲下又伸手的缘故，谢忻燃原本正合适的衣袖变得有些短，整个手腕都露了出来。
两人现在的姿势越看越不自在，为了避免尴尬，赵听雨只能四处乱瞟，一个不经意间，瞄见了谢忻燃的手腕。
他的手很瘦，许是皮肤白的缘故，关节处微微泛着些粉，凸起的青色血管在手背上蜿蜒，一路往手腕延伸。
等等，手腕?
赵听雨眼睛微微眯起，想要看得更清楚。
就在刚刚，她注意到，谢忻燃露出的手腕上方，有几个暗红色的小点。
很像她感冒时挂点滴留下的针孔痕迹......
他......生病了?
就在赵听雨进一步低头，想要看得更清楚时。
谢忻燃将卫生纸攥成一团，直接站起身来，赵听雨赶紧调整站姿，压下心头的疑惑。
这两天流感盛行，天气忽冷忽热，一不留神就会感冒，谢忻燃说不定也中招了。
——活该，谁让他平时穿这么少。
谢忻燃抬眼，将卫生纸团扔到身旁的垃圾桶里，接着下意识抬手，把羽绒服袖子往下拉了拉。
————
看着远处黑色汽车的后备箱，赵听雨想起刚刚吃饭时，谢忻燃看菠菜的眼神，求证般问了一句。
“你不喜欢吃菠菜吗?”
那上次婆婆送的菠菜岂不是都浪费了。
谢忻燃身形一怔，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说道。
“暂时不喜欢吃。”
?
赵听雨疑惑抬头，诧异地眨了眨眼。
喜欢吃就喜欢吃，不喜欢吃就不喜欢吃。
暂时不喜欢吃是什么说法?
“什么叫......暂时不喜欢吃?”
谢忻燃叹口气，表情有些复杂，他艰难开口，似乎很不愿意回忆。
“上次你崴脚前，从这里带回去了两大袋菠菜，你休息的那一个月，我连吃了十五顿菠菜。”
“噗”
赵听雨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哈哈哈哈你......你都做什么了，怎么吃这么慢?”
绿叶菜遇热后都会缩水，一大盆菠菜炒出来可能只有一小盘，那些菜看着多，但也不至于吃这么久啊。
谢忻燃垂眸，随口回答道。
“下泡面的时候扔几颗。”
“啊?泡面?为什么要吃这么多顿泡面?”
赵听雨有些震惊，毕竟这人看起来......
和方便面这种速食根本不沾边。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谢忻燃攥了攥手指，强压住心头的悸动，淡淡解释道。
“你不在，我连做饭的欲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