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焕然哈哈笑了，道：“我爸很谦逊，他自己应该没有这么想。”
“可事实如此啊！”薛衡实话实说：“在我看来，一个人能家庭幸福，上尊老，下爱幼，家里和和美美，绝对比搞事业还要厉害。你爸能做到这一点，很多人自愧不如啊——包括我。”
“以前我不这么觉得。”程焕然附和点头：“现在我自己有了小家庭，才发现要保持一个家庭的平衡和和睦真的不容易。一个小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的大家庭。赚钱奋斗吧，努力加上运气，可能一飞而起。但家庭的幸福吧，却是兢兢业业，日复一日，甚至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在我看来，比奋斗事业难多了！”
薛衡似乎想起什么，涩然笑了笑。
“以前我妈时不时骂我，甚至说什么别以为赚那么多钱就了不起！她举例说一百多年前的国内首富富可敌国，可他没把子孙教育好，后代子孙一个晚上就能输掉整条街的产业。再有钱，再有权，子孙后代撑不起来，败家子几天就能彻底败光。细心养儿育女，家庭和睦平顺，哪怕没有小康富裕水平，日子平淡似水，怎么说也会幸福。我呀，财富比你妈少，打理家庭比你爸差，就没哪一样是拿得出手的。”
“婶婆是典型的妈妈嘴！”程焕然笑道：“衡舅哪有她说的那么差！家庭方面差些，其他一点儿也不差！”
“就这一点。”薛衡撇撇嘴：“别人就可以定义我的人生是失败的人生。”
程焕然摇头：“人生方方面面那么多，哪能只用一方面来定义成败。”
“但家庭最重要。”薛衡眯住眼睛，将杯子中的红酒尽数喝下，“如果没有家，奋斗再多也没啥意义不是？我现在最欣慰的是老父亲仍健在，女儿一天天成长。有他们在，我的继续奋斗才有意义。”
程焕然微笑帮他斟酒，温声：“我爸说，他的同辈人中，现在只剩你和桓舅还奋斗在一线工作上。”
“没法子，都命苦呀！”薛衡失笑：“如果小涵能跟你们几个一样优秀，我早早就退下来。家里家外，什么产业都丢给她打理，我自个呀——乐得清闲！”
郑多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阿源姐夫的生意……没做了？”
“交给几个老下属打理。”程焕然答：“他已经退下来了。我爸给所有员工都分了股份，工资加分红的模式交给他们经营。本来疫情影响生意应该不怎么好，可能是老员工发力，收益一直很稳定。我爸也不贪心，只占股六成，现在收入还是蛮可观的。”
郑多多狐疑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阿源姐夫退下来了？”
“去年。”程焕然轻笑：“我爸那人一向低调，自己的事就更不爱嚷嚷了。一行干了三十多年，也够久了，确实也该退了。”
“对对。”薛衡想了想，道：“他一开始就搞批发纸巾，产品从刚一开始的单一到多样化，紧跟市场需求，生意一直很稳定。”
程焕然道：“我妈说了，我爸那边的仓库和小公司的地理位置越发好了。哪怕以后公司破产，仓库用不着了，那块地仍能卖个极好的价格。”
“那片地——是伯父送姐夫的吧？”薛衡狐疑问：“是不是？我貌似有些印象。”
程焕然答：“是我妈让外公买下的，那块地范围不小，包括外围靠路边的一些小商铺都是。外公后来将那块地送给我爸。我爸本来建了一个小仓库，后来发展好了，就重建一个更好的大仓库。附近的商铺来来去去，我爸先后盘了下来，地方就扩大了一些。后来门前那条路修好了，附近交通方便许多，商铺开始值钱了。我爸就听我妈的，把老商铺推掉，建成一排排的专业商铺，一间间租出去。”
“那个地方近两年多半会拆迁。”薛衡猜测：“那个地方偏靠市中心，地皮非常贵。”
程焕然摇头：“不清楚。我妈说了，未来拆迁的楼房会越来越少。除非是极好的地皮加上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够得着好价钱。”
薛衡挑了挑眉，笑道：“反正你爸也是不差钱的主儿。要是有什么好时机来了，你爸能一次性大丰收也不一定。”
“我猜不出几年吧。”程焕然道：“帝都往郊外扩展，不可能一直扩下去。市中心残旧的地方不停有人投资翻新拆迁，迟早会轮到我爸那边。具体能不能混个好价格，还得听我妈的——天时地利加人和。”
“哈哈哈！”薛衡感慨：“总之，你爸即便退下来，也给自己留足了各种后路和积蓄。根本不用你们几个小崽子烦恼养老问题！”
程焕然解释：“我爸妈退下来后，主要任务便是养好自己的身体，照顾老人和孩子。有他们在承上启下，这个家庭才会一直安安稳稳和睦下去。”
“这个词用得好啊！”薛衡跟他碰杯，随后也跟郑多多碰杯，“一代代的人得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承上启下，不然哪来的未来？哪来的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好好学着吧！别整天只顾着自个，任性想干啥就干啥！”
程焕然偷偷瞥了一眼郑多多，憋笑抿了一口红酒。
郑多多则睨了一下薛衡，皱眉嘀咕：“衡哥，我怎么觉得你最后一句话是故意针对我来着？”
薛衡装傻：“啊？最后一句？哪一句？没啊！我针对你干什么？”
郑多多好笑捶了他的胳膊一下，道：“行行行！我任性我任性！你是老大哥，随你批评就是！”
薛衡也笑了，温声：“多啊，你小我十几二十来岁。咱们住同一层楼，早上不见晚上见，你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老哥我失败的地方不算多，但你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你比他们几个都早熟，应该比他们更能看透才是。”
“实在是我……扛不住呀。”郑多多苦笑叹气：“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