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培毅还是减速了。
在距离地面至少还有几公里,在地面上的山峦都看起来不过是蜿蜒的虫子的时候就减速了。
这座星宫拥有大气,所有的星宫的基础环境,无论重力、大气、空气成分甚至是平均温度,都和伊洛波世界上的行星近似。
周培毅只需要参照降落伞的原理,将身后头顶的,带有细微场能的空气,挤压成空气薄膜,就能降低下落的速度。
“诶,真的减速了诶。”拉娜死死抱着周培毅的胳膊,终于敢睁开眼睛。
“减速太早了,我们可有的飘呢。”周培毅看着还有几千米远的地面有些发愁。
拉娜战战兢兢地低头看下去,看着仿佛一片泼墨的地面,居然那么遥远,不由得又害怕起来:“怎么这么高!我们不是从镜子里面出来的吗?”
“镜子在天上,不如说,是被吊在天上的。”周培毅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家先知婆婆,她的身体在月亮上,力量也从月亮而来,这个镜面世界是被月亮吊起来的。原本,镜面里的世界应该是和大地接壤平行,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地远离了月亮,让两个世界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会是什么原因啊?”拉娜不禁问。
周培毅答道:“我不知道,我只能猜。可能是有人希望把镜面世界从原本的世界剥离开,可能是月亮在主动远离星宫的大地,也可能只是星宫的大地缩水了。我现在也一头雾水。”
是啊,周培毅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他能在沙漠王国里感受到地脉的存在?那些地脉尽管在地下的深处,但周培毅能清晰地感受它,甚至利用它的力量。
但从这漫长的降落就能看出,真实存在的地脉,和沙漠王国的大地,至少有几公里的距离。周培毅的能力可没有如此绵长的范围。
而且这大地的模样,也和周培毅感受到的地脉没有什么关系。
周培毅在沙漠王国中所探查到的地脉,沉寂但稳定,几乎就是一座正常星宫在壮年时期稳定的地脉,代表着神子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一切都正常运转。
但眼下的大地......
“我看着下面,感觉好不舒服啊!”拉娜捂着嘴,就仿佛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闻到了什么恶心的气味,“看起来好恶心!”
“确实挺恶心的。”周培毅也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随着缓慢的降落,即便不使用透镜,周培毅也能看清大地的模样。这片土地,整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紫色,在深紫色下漆黑的液体像是石油一样不断从地壳的裂缝之中澎涌而出,就像是星球被扎开的血管,流淌着紫黑色的脓血。
能让周培毅在这种距离就看得真切的黑血,恐怕在地面上就是绵延几千公里,宽阔处至少几千米的黑色大河。
在这些黑色大河的污染之下,周围的土地不仅仅带着稍浅一些的紫黑色,空气中也蒸腾着淡紫色的雾气,就像是有人将这大地上所有的水汽汇成一锅烧开了一般。
随着两人的降落,那些雾气看起来越来越近,仿佛就近在口鼻。
周培毅能用万象流转的视野看到,实际上那些雾气不过上升到百米的高度就消失不见,其中蕴含的邪能,也并没有侵蚀到周培毅身边。
但他还是谨慎起见,直接从剑箱中抽出骑士王圣剑,展开场能领域的护盾,然后把剑塞到拉娜手里。
“握紧握住了,只要它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被污染。”周培毅叮嘱。
“诶?好!”拉娜听话地握紧了剑柄,“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不怕这下面的污染,这东西我很熟悉,它侵蚀不了我。”周培毅说,“但.....居然有如此规模啊......”
这片大地的污染确实太夸张,在第二星宫,在那被放血的神子伪神身下,哪怕深渊已经侵蚀了那里的守护骑士,第二星宫的土地也只是破败,就像是死亡了一般失去生机。在第二神子终于重生之后,在新的守护骑士托马斯就位之后,那座星宫重新焕发了生机。
同样,在第八星宫,那座玛蒂尔达守护的炼狱星宫,所看到的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都是炼狱的延伸。其星宫的本体,正是玛蒂尔达所在的冰窟,那里只是被封印,被冻结的作为星宫的生命,深渊想要从中作梗,却不能深入其中。
但脚下的土地,它明明看起来还活着,这里的地表异常活跃,地幔之中的岩浆,地幔缝隙所引发的地震,不断在黑水边新形成的喷涌的火山,这一切都代表着地壳之下,是一颗依旧有生命力的星球。
但它的地下,只有这样被污染过的紫黑色的岩浆,作为这颗星球血管里的血液,作为这颗星球心脏跳动的脉搏,像是疫病一样蔓延,涌动,升腾。
它明明活着,但看上去比死亡更加危险绝望。
下落的足够久了,周培毅离地面也足够近了,他最担心的可能性也在万象流转的视野中被排除。
这里确实存在着深渊的痕迹,空气中那些雾气里面,毫无疑问有深渊力量的残余,但却只是残余。
周培毅能嗅到深渊的臭味,但以它们的习性,如果不能占据这里的一切,吞噬这里所有能够食用的力量,怎么可能只留下一个残余?
那解释就很简单明了了:这里的场能,已经污染破败到深渊也无法侵蚀占有了吗?
这块流淌着黑色脓血,已经从内核开始彻彻底底污染的大地,就连深渊也无法生存,完全是不详的死寂之地,绝望之地。和这里相比,别说沙漠王国,就连第八星宫那里的炼狱,看起来都像是生机盎然的天国。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深渊都无法侵蚀?
周培毅严肃地凝视着这片混沌不堪的死地,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这感觉确实有些熟悉.....就像是......瓦卢瓦?这死去的大地,不就是异信者之血,异信者之骨,异信者带着仇恨和冤屈,化成了一柄为伊洛波人带去死亡的匕首吗?
恍然大悟的周培毅,顿觉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