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昭将鱼装在刻有保温阵法的食盒中，周围一圈半妖顶着她的目光齐齐退避三舍。
猫女“噗”的就喷出一口鲜血，比喷口水难不到哪去:
“方才被阁主打成重伤，我还没来得及疗伤呢，我先走了，告辞。”
原本还奄奄一息的人，这会跑的飞快！
再去一次，她就真没命在了。
另外几个半妖也是要么头痛得捂肚子，要么扶着右腿说左脚刚崴了，还有的直接莫得感情对宁昭说“我还不想死，你自己去吧。”
牛头拍拍宁昭肩膀，语气满是鼓励:“去吧，我看好你。”
宁昭轻“啧”一声，嫌弃的扫了几人一眼:
“给你们升职加薪的机会都把握不住，难怪一辈子只能当个小员工。”
扔下这么一句，宁昭直接拖着她的大尾巴朝不弃的院子游去。
她还真不带怵的。
救不弃的时候他才六岁，莫说未必记得清她的样子，就算真记得清，那救他的也是人，不是如今半妖形态的自己。
因此她倒不担心他会认出自己。
他们时常会换班，并且也会有新人到来，因此阵法分布图不大可能被装在储物法宝中。
那最有可能放置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不弃的院子是可能性最大的，她本就打算找机会探一探，如今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
*
来到不弃院门口，守门的两个半妖见她手中提着食盒，扔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就痛快放行了。
每年的今天，阁主都是最难伺候的，厨师至少要换着花样做十几条鱼，阁主还得虐杀好几个人，这一天才算过得去。
今日恰好轮到他们当值，他们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刚才猫女还差点被阁主打死，如今又换了个蛇女过来，希望她运气够好吧。
*
一路朝屋门口游去，宁昭不忘打量着这院中的环境。
院子旁边有口井，边上放着两个木桶，向阳处还搭着一排晾衣服用的竹竿，此时上面还晾着几件男子的衣服。
院中心摆着一个老旧的石磨，屋檐下还有张缺了条腿的板凳，以往不弃他娘就是经常坐在这张板凳上做针线。
这不弃还真细节嘿，板凳都特意弄断了一条腿，完全百分之百还原！
没错，这里的布局摆设，都跟幻境中不弃的家是完全一样的。
“阁主。”
抬手敲了敲门，下一秒门就自动开了。
宁昭进屋后稍微一转头，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不弃。
这会他正侧对着她面朝窗外，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宁昭猜测没准是想他娘了。
一身青色儒袍，头戴一同色儒冠，习惯性遮住了头上的狼耳，面容清隽唇红齿白，长得同他娘有六分像。
一眼瞧上去，这人更像个儒雅的读书人，半点看不出是个一心报社的反派组织头子。
在幻境中，自他娘死后，宁昭见到的多是他自卑隐忍、狠毒偏激的一面。尤其是他坑杀了那一城人彻底放飞自我之后，一双眼睛总是带着阴鸷看人。
不曾想如今几千年过去，这都进化成斯文败类了，单看外表还挺能唬人的。
*
突然闻到略带熟悉的香味，原本平淡死寂的眼神突然就有了些许神采，不弃眼珠动了动，循着味道侧头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清蒸鱼。
而在他下一秒看清宁昭的脸时，忍不住瞳孔微缩，面容忽然就僵了那么一下，而后又快速恢复正常。
内心自嘲般摇摇头。
不可能的，救他的姐姐是个人修，如今几千年过去，她早该成功飞升或者陨落在了仙途，怎么可能是个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的半妖呢。
但不可否认，她长得的确是同那姐姐一模一样。
这个认知，让他的面部线条柔和些许，连带着原本暴虐到想杀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以往怎么不曾见过你？”
来了来了，送命题来了。
心里略方，面上不显，宁昭看似恭谨的低了低头，
“回阁主，平时属下都是留在后面打杂和修炼，甚少出来，这次猫女受伤了，牛哥才让我来给您送饭的。”
“嗯。”
他本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浑不在意的应了一声，不弃走到桌边坐定，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
入口的味道熟悉又陌生，这种在有些人看来接受不了的“怪味”，却是他六岁之后再也不曾尝过的美味。
舌尖萦绕着曾经对他来说代表幸福的味道，让他的胸口微微有些发堵，有些酸涩，这对于内心早已麻木的不弃来说，是种久违的感觉。
有多久呢？
不弃想了想，大概是……六岁之后吧。
他抬头看了宁昭一眼，却并未说些什么。
而是一口一口吃得极为认真。
……
宁昭看着那条被吃的只剩一根主刺的清蒸鱼，内心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讲真，不弃可以说是她在幻境中看着长大的，从六岁到六十几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陪了他几十年。
亲眼见证了《变态是如何炼成的》。
六岁之前虽然是贫穷的单亲家庭，但幸福温馨。
六岁时一夕巨变，亲眼见到他娘差点被人侮辱，又经历村里人一朝变脸人人喊打，而后娘亲被烧死、自己也差点被烧死。
隐瞒身份拜入宗门，却因为半妖体质特殊根本无法引气入体。
平时又要提心吊胆隐瞒身份，又要顶着废物的身份，承受来自他人的嘲笑和白眼，还不忘废寝忘食的研究阵法，且最后在阵法一道造诣突出。
可以说不弃拿的，简直就是废材逆袭流的男主剧本。
but！
有这样童年背景的人，是男主还是反派只在一念之差，唯一不同的，就是能当男主的人，通常会多少有点底线。
但不弃明显没有。
所以他是反派而不是男主。
站在不弃和半妖的角度看，他可怜是真的可怜；站在被他屠了的一城人、以及他这些年用阵法坑杀的那些人角度看，这就是个无敌变态杀人狂。
毕竟当初要杀你的是一小村人，你屠一个镇一个县还不行，大哥你特么屠了一个城啊！
那其他受害人可不就是纯纯大冤种么？
……
一直到放下筷子，不弃这才突然说了第二句话:
“牛头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假掺半，因此这会宁昭眼都不眨道:
“怪属下贪玩，之前跟着狐狸他们的传送阵偷偷出去了，这次方才跟着一同回来。
而在外面待的那半年，属下曾见一凡人家的妇人这么做过，所以……”
剩下的话不用她说完不弃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