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个伪君子最后的挣扎（五）
很多时候，曼忒俄斯都会回想起那个下午。
厄庇克洛忒亚高大的城墙下，数不清的巴旦尼亚和斯特吉亚士兵人挤着人，像是一窝密密麻麻的蚂蚁，父亲穿戴着沉重的盔甲，厚实温暖的手抚在自己的头顶。
就像记忆里无数次那样，曼忒俄斯抬起头看向自己父亲的脸庞。
他听见父亲的声音，那声音正在逐渐变得渺远
他说“厄庇克洛忒亚从未陷落，从前，现在，以后。”
在那句话之后，父亲用他的生命，践行了这句话的真实，扞卫了阿耳戈洛斯家族的荣誉。
但谁都不会想到，多年以后，当曼忒俄斯面对着这样一个危局时，他却几乎是拱手将厄庇克洛忒亚送了出去。
还连带着帝国皇帝的性命。
那句话的真实意思究竟是什么呢？曼忒俄斯后来总是想到这个问题，这不是一句指意明确的话，甚至在帝国语法里面他缺乏必要的动词和主语。
时过境迁，渐渐的，曼忒俄斯对这句话有了自己的一番理解。
厄庇克洛忒亚从未陷落，以前没有，现在有我在，它亦不会陷落，但以后……
但以后。
曼忒俄斯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变成父亲所期望的样子。
他不是一名合格的执政官，他放任敌军践踏自己的领地，蹂躏自己的领民，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盟友，他先是背叛了德洛修斯皇帝，又背叛了阿雷尼科斯皇帝，最后更是亲手刺死了彭同皇帝。
他在多个势力之间反复横跳，在背叛德洛修斯的时候，他安慰自己说这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家族更好的发展，在背叛阿雷尼科斯的时候，他则是安慰自己这是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是阿雷尼科斯背信弃义在先，他一直都装出一副道貌岸然，大义凛然的模样，可他自己却很清楚，说到底，他曼忒俄斯不过是个自私到极点的无耻小人。
可他找不到任何所谓‘正当’的理由了，他为什么背叛彭同呢？背叛那个承载着帝国重新伟大的所有希望的皇帝。
但是曼忒俄斯认为这不重要，至少在他将那把匕首插进彭同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托加里的时候，他是这样认为的。
历史的书写者，是胜利的一方，至于掩埋在那背后的真相并不重要，历史已经反复证明，高尚的人唯一能够带进他坟墓里面的，只有他那高尚的品格。
曼忒俄斯的计划很完美，计划的过程也很顺利，吕卡隆被迅速的控制住，禁军的三名队长不出意外的被收买，在元老院的控制下，旧教势力开始死灰复燃，并且帮助元老院控制吕卡隆的舆论风向，期间虽然不乏有一些不长眼的家伙跳出来反对，但是正如曼忒俄斯所料，这些人不过是偌大的池塘里激起的些许涟漪，根本起不了风浪。
这些反对者，他们是孤独的，因为曼忒俄斯无比清楚人是自私的生物，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陪这些反对者做杀头的勾当，吕卡隆很快便被曼忒俄斯控制住了，作为如今在世资历最老的元老之一，曼忒俄斯处理起这些糊弄小民的事情来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
曼忒俄斯和元老院宣判彭同·涅雷采斯为宗教异端，是神弃之人，故而朱庇特降下神谕诛杀此贼，随后贼酋授首皆大欢喜云云。
这不是一个逻辑完美的说辞，但是这并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影响，那些旧教教士们会极尽他们所能将这份告示说的无比高尚，无比正义，这些面对宗教改革，眼看就要失去自己钻研了半辈子才换回来的铁饭碗的神巫们，面对着这难得的机会 自然会不遗余力的为曼忒俄斯工作。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很多，面对着人均教育水平只有胎教的吕卡隆百姓，这些舌灿莲花的神巫们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再说接到朱庇特的神谕，打开吕卡隆的粮仓接济百姓，顺便鞭尸一下彭同，说这些粮食都是从彭同的私库里面搜出来的，同时展示一下彭同的所谓‘宝库’，金灿灿的画面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平民来说可谓是冲击灵魂的程度，这个时候也没多少人会记得彭同在位时对他们的好了，仇富心理加上神巫们的曲解，这些人便毫不犹豫的彻底倒向了元老院一边。
还有对那些小市民和小商人许诺一些闲职和头衔，换取他们的支持，收买一些当地的要人和意见领袖，整件事情便水到渠成的圆满结束。
接下来就是涅雷采斯。
如今整个帝国的权利中枢处于曼忒俄斯的控制，虽然吕卡隆的变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帝国，但是很多地方势力对此都持保留和观望态度，尤其是西境的贵族势力，以瓦罗斯和狄俄尼科斯为主，都不太想过分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来，近在咫尺的阿弥塔堤斯更是第一时间关闭了渡桥，严禁任何人从阿弥塔堤斯经过。
这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自己没办法进一步拉拢他们，但他们也不会加入自己的敌对面。
曼忒俄斯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西喀尼斯，赛兰冬和尼卡索尔的报复，法戎那老头子倒是不知道怎么打算，毕竟这老东西最近得了一场大病，眼看着进气没出气多了，很大概率还是不会掺和进来。
但即便如此对方兵力还是远超过自己这边的，曼忒俄斯和居福耳几个共和派元老们兵力虽然也不算少，但对比起手握军团军权的那三个人多多少少有点不够看。
这样的情况下，曼忒俄斯尽全力拉拢了罗那利翁家族，洛泰是一个大粮仓，经济地位很重要，所以，罗那利翁家族在战后并没有遭到彭同的过分清算，但即便如此，得斯波里翁还是对彭同搭建的新权利框架下自己家族略显尴尬的处境有所不满。
罗那利翁家族算是西境的大贵族了，虽然影响力肯定是比不上狄俄尼科斯和瓦罗斯的，不过有他们的支持，战争的天平也终于是重新持平了。
毕竟，曼忒俄斯虽然一度荒废了厄庇克洛忒亚的军政，但是因为后期曼忒俄斯不得不和彭同一起支撑北帝国局势，同时这里也是北疆尚武之风最为浓厚的地区，曼忒俄斯想要拉起一批有作战经验的士兵是不难的。
再加上马萨人。
这支雇佣兵并没有得到彭同许诺的战后划给他们的居住地，阿拉里克因为这件事和彭同吵了很多次，因此如今面对元老院抛来的橄榄枝，对方在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加入曼忒俄斯，去谋取自己在上场战争中没能得到的居住地。
一切都很完美，德律亚山脉大大限制了西喀尼斯等人军团的脚步，如今萨涅俄帕已经被重重包围，只等城破，曼忒俄斯将法冬牢牢抓在手里，那便大事已定。
只是曼忒俄斯忘记了，他的敌人或许是彭同，但是帝国的敌人，可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对帝国的觊觎。
（周末在练车，泡图书馆，感觉我可能有点太看得起自己，给自己制定的任务有点多了，这个是上课的时候写的，感谢之前那个说水课就应该写小说的哥们给的灵感，我不得不说，他说的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