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甯挑亮了灯芯，独自一个人坐在兽皮上，抱着双膝等待命运的安排。
她要以这种乖巧听话的姿态获取任意的同情心，从而保住自己的命。
左边漆黑的暗道里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曦然带着梁琳从暗道里走出来，停在了油灯下。
曦然看了一眼油灯，又瞥了一眼梁琳。
梁琳立刻走到油灯前，调小了亮度。
曦然这才看向张甯，不紧不慢说道：“任何人都不许浪费灯油。你一个人要那么亮干什么？你这种人还能活到现在我都佩服。”
张甯看到梁琳，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了安全感。
她说道：“族长，我知道你肯定饶不了我。我已经和任先生说过了，我只想报仇。报仇之后你可以杀我。现在我还不能死。”
曦然冷冷道：“你杀了青果，杀了苗小青，盗走了叶枫，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又带人来炸我们的地下营地，每一条你都是死罪。你要为你家人报仇，你要杀王城主，这个仇我可以替你报，你今天必须死！”
“族长，我是该死。但是我死之前能不能见见任先生？我要感谢他，向他告别。”
“你耍什么心眼我很清楚。任先生也救不了你。”曦然对梁琳说道：“带她走！”
梁琳走上前去，死死抓住了张甯的一条胳膊，“走！赎罪去！”
张甯甩开她的手，说道：“放开我！你忘了你怎么逃出来的？没有我帮你，你早就死在福安城大牢了。”
梁琳又抓紧她，说道：“你死罪太多，我还你一条命你还是要死。这里是神族人天下，没人会救你，你最好听话才不会受太多罪。”
曦然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另一个小一些的洞穴。这里很暖和，一个大火炉燃烧着煤饼，火势正旺。
张甯走进来就看到了五个人被钉在墙上。五个人正是跑在她身后的五个士兵。他们身体以“大”字形后背紧贴着墙，手脚上钉着一尺长的木钉。
梁琳松开了张甯，从火炉下面一堆铁器里翻出一根铁条，把铁条一头插进了烈焰之中。
曦然问张甯，道：“他们你都认识吧？敢和神族人作对，下场会很痛苦。”
张甯看到这情景，不禁想到了别墅区的地下牢房，想到了用柳丁钉在墙上的五个保镖，想到了那天被四个保镖羞辱的情景。
她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想干什么？”
曦然不知道她所遭受过的凌辱和酷刑，见她恐惧得全身微微颤抖，以为是吓得。
曦然说道：“早知道今天，你就不该做出那样的事。这五个都是你带来的人。我要让你看看和我们作对的下场。”
梁琳这时把烧红的铁条拔了出来，走到五个人面前，问道：“把你们知道的机密说出来，我们族长会考虑宽恕你们的罪行！”
五个人哪里知道什么机密，嘴里只能苦苦哀求。
梁琳走到最右边士兵面前，把铁条慢慢从士兵嘴里插了进去。
士兵惊恐地瞪大了眼珠，摇晃着脑袋去躲避，可是又怎么能躲避得过去？
铁条进到了嘴里，压在了舌头上，瞬间发出了滋啦啦的响声，一股烤肉味伴着黑烟和惨叫从嘴里飞散而出。
张甯看得闭紧了嘴巴，她不知道梁琳为什么也到了曦然身边，在她印象里，梁琳还是以前那个单纯弱小胆怯的女孩。想不到现在的梁琳变得如此残忍无情。
曦然看向张甯，盯着她发白的嘴唇，说道：“你的模样很美，如果嘴里放一个火球，会不会毁容啊？”
张甯又后退了一步，说道：“任先生是你的朋友，我是任先生的朋友。他答应过我和你谈谈的，他已经答应我暂时不杀我。你没有见到他吗？我可以死，但是现在不行，我还要为我父母姐姐报仇。”
曦然道：“任先生是说留你一命。但是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杀你。你想得出吗？”
张甯道：“只要族长肯宽恕我，我愿意跟在你左右服侍您。”
曦然看了一眼火炉边上的梁琳，梁琳意会她的意思，从地下拿起一个小铁球放进了烈焰里，又拿起一个直径两寸左右的铁棒放在火炉里烧。
张甯额头上冒出了汗，对曦然说道：“我可以去杀了白清水，帮你们攻占白桦城。”
曦然淡淡道：“你以为我们杀不了她吗？我们不是被打败的，我们是主动放弃了城区。”
张甯道：“那你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曦然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还真想不出你能干什么。青果和我情如姐妹，你却把她杀了。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我没有想杀她。她是一个意外。”
曦然怒道：“意外？什么意外？你把她开膛破肚，你说是意外？”
张甯道：“是她逼着我那么做的。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我怎么能杀得了她？”
曦然当然了解青果的功夫，就算十个张甯也不是青果对手。她也一直对此事疑惑不解，现在听到是青果要求的，她更好奇。
她问道：“青果活得好好的，她干么要找死？”
张甯听到这个问题，就知道有了转机，善于编造谎言的她面不改色说道：“青果和我们普通人很接近，相貌没有变形。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问道：“我如果说了实话，我能不能活命？”
曦然怒道：“你再啰嗦，那个铁球就要烧红了。”
张甯看了一眼火炉，说道：“我知道青果对你很重要，那天她找到我，对我说了一个请求，我听了之后很害怕，也很震惊。可我现在就是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会相信。我只想活命，请给我一次机会。任先生还要看我跳舞。”
曦然不再理会她，看了一眼梁琳，说道：“铁球好了吗？”
梁琳用火钳子夹出铁球，铁球已经烧得通红。
“好了。可以让她吞下去了。”
梁琳说着话，就朝张甯走了过去。
张甯慌忙摆手道：“等等！我还没有说完，让我把话说完。”
曦然厉声道：“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这铁球就让你吞下去！”
梁琳又把铁球放进了火炉里。
张甯擦拭额头的汗水，继续说道：“青果那天找到我，她询问我改变容貌的事情。我就实话实说了。她听了之后，就给我看了她的身体。族长，青果是你的人，你肯定知道她身体是什么样子的吧？”
曦然愣了一下，她没有说话，两眼盯着张甯。
她的确不知道青果身体的秘密。她得知青果的死讯，到达现场时青果肚子沾满了血污，腐肉和蛆虫，她更没有特意去注意苹果的肚子。
张甯从她眼神微妙变化看出了她并不知道青果的秘密。
张甯继续说道：“青果虽然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常的女孩。但是她肚子上的情况却是十分恐怖的。每一个女孩都是爱美的，青果更是这样，因为她的缺陷，她很自卑。平日里我们都认为她冰冷无情，实际她也是渴望爱情的女孩。”
张甯又停下了，看了一眼五个恐惧中的士兵，对曦然说道：“族长，你是让我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还是让我只说一半？”
曦然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半点不要隐瞒，但是你如果胡编欺骗我，那个铁棒就是为你准备的。”
张甯瞟了一眼滚烫的铁棒，说道：“族长，我们最好单独说。有一些隐私不便公开。”
曦然道：“这里的事不会传出去。那五个人很快都会死。梁琳也绝对不会乱说。”
张甯道：“有水吗？我很渴。”
曦然看了一眼梁琳。
梁琳马上出去提了一桶水进来，把水桶放在张甯面前，她又站到了火炉边上。
张甯用手捧起水，连喝带洗脸。冰凉的水让她更加清醒，湿漉漉的脸蛋看起来更加迷人。
她继续说道：“青果一直渴望她想要的爱情，想要一个心目中的男人，可是她不想在族人中寻找她的另一半。她说她不想生出来一个……怪物。”
曦然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狠狠瞪了张甯一眼。
张甯接着说道：“青果希望找到一个普通正常人。其实……她和崔坡相处中，对崔坡有了爱慕。可是她自卑，不敢对崔坡说。她让我帮她。我说我没有办法。她很伤心地走了。我后来担心她想不开，就去找她，想和她聊聊天。但是她不在房间，我就在屋子外面等她，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张甯又喝了一口水，说道：“我后来醒了，已经是夜里，我听到青果在屋子里说话，我就想进去找她。我刚站起来，就听到青果说的话是对情人才能说的话。我以为她房间有男人，我就没有进去。后来就听到了……入洞房的声音。我准备离开，还没有走出院子，就被青果发现，把我抓进了屋子。当时她没有穿衣服，也是那时我看到了他的肚子……”
曦然打断了她的话，怒道：“住嘴！青果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从来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交往。她房间怎么会有男人？你睡在房外，她回去时又怎么没有发现你？我看你就是满嘴谎话！”
张甯忙解释道：“她门口有一堆杂物，我就睡在杂物里，她回来已经天黑，可能也想不到会有人在她院子里。至于那个男人，族长你也见过。”
曦然道：“男人是谁？”
张甯道：“就是那个机器人叶枫。”
曦然道：“一个不会动的残缺机器，你说他们做那种事？”
张甯道：“机器叶枫是不会动，可是青果是活人，她会动啊。我当时也很震惊，青果还要杀了我。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到，听到了不该听的。可是青果是守规矩的，她是好女孩，没有杀我，我也保证不会说出去。我和她就聊天，她也说了很多心里话，她最大的心病就是肚子上的肉瘤。”
曦然有点信了，问道：“后来呢？”
张甯道：“后来我说白清水提到过换皮术，青果就让我帮她换皮，可是我哪里会啊。她又说我不答应就杀了我。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脾气，一会好一会坏的。我就答应了。可是换皮需要一个正常的人才行。青果就想到了苗小青，她说苗小青没有什么用了，让我去杀了她。我就去了。杀了苗小青，青果给了我一把锋利的刀，让我割掉她的肚皮。我根本不会，她又不想别人知道她的缺陷。我只能被她逼着动手。后来就下手中了，她的肠子全部出来了。”
曦然道：“那你为什么要逃？”
张甯道：“那种情况，我根本没办法解释清了。何况也不是我要逃。是青果说她死了不要紧，但是她的秘密不能被人知道。她让我把机器叶枫带出城丢掉。我就带着叶枫走了。刚出城，你们就追杀我，我已经没办法自证清白，只能逃。”
曦然冷笑道：“说了半天，你的所有罪名都变成了误会，罪魁祸首变成了青果。你可真是会编啊？还有，我听到的真相是你盗走叶枫之后，青果还活着。你又怎么解释？”
张甯苦着脸说道：“我就说不会有人相信。其实青果说我偷走了叶枫那次是假的，那是我和她商量的计策。”
“什么计策？”
“当时我发现她的特殊行为之后，她就害怕我说出去，要毁了叶枫。但是又担心我带叶枫离开会被人发现，所以就先放出消息，让所有人认为叶枫已经丢了。后来她临死前让我一定保住她的秘密，我也知道她那样的一个女孩把名誉清白看得有多重，那种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那次才是我真的带走了叶枫。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惜的是叶枫被水泡过，要不然……要不然族长从叶枫身上肯定能找到证据。”
曦然道：“叶枫在什么地方？把他带回来，也许证据还存在。”
“好。我去把叶枫找回来。”张甯又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