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颜勒着马头，不敢跑太快，生怕错过了前面部署的消息。
因为和谈的缘故，先前攻占的交趾周围的山都先后撤退了，包括那个因为献恭而丧命无数的那座淇山。但献恭也不是傻子，撤退前早命人绘制好了那片山脉的地图。比起先前真真假假的信息，如今就是知己知彼地按图攻山了。
书颜停在了一个非常好的位置，她可以远眺山下的交趾和交趾城后的淇水。
书颜之前只见过漓江。
漓江是燕国南下天京的必经之路，在漓江摆渡的老人曾对着初见漓江惊觉不已的书颜自夸过，漓江是九州最大最长的江，大到稍稍一个不慎落入江里便会被水卷走。
现在看来那老人错了，他是没见过淇水，淇水才叫浩浩汤汤；但也不怪他，淇水不属于九州也有一百多年了。
四月正是淇水全部破冰的时节，水流湍急到难以想象，水中亦夹杂着巨大的冰块，这才是真正的人落水了便找不见尸骨了。怪不得当年圣祖会以淇水为界，从前燕王也曾向书颜坦诚过，当年圣祖的实力能攻下交趾已是勉强，根本没有能力渡过淇水北上封疆的。
书颜攥紧马绳，当年的大周没有实力，今日的大周必须要有实力！
“公主！”书颜身边的手下上前道，“下头有动静了。”
书颜低头一看，立刻看到一堆黄烟在在交趾的城楼上炸开了。这次攻城的震天雷的硫磺硝石是大宛王敬献的，都是好东西，所以雷的质量也是越发得好了。
又一声炸响，书颜的心开始揪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墙。她的手触碰到马鬃毛下的一个布袋子，那里是一把小小的匕首，书颜喘一口气，收回手，继续辨认山下登城的振理。
“公主？”
“别吵。”书颜低声道，此刻的她看不出振理，底下的人都穿了一色的盔甲，也皆是蒙面而上。看着在云梯和攻城塔上被匈人捅下坠落的身影，书颜不由得心慌，暗自后悔为甚么最后同意让振理继续登城，就为了先登的称号吗？
“公主！前头的飞羽兵回来了。”手下见书颜这样，不禁又提醒道。
“怎么样？”书颜自觉失态，佯装被风迷了眼，道。
“有匈人经过这里，要不要截杀？！”那探子问道。
“不用。”书颜回想献恭的嘱托，道，“不急。先看一下多少人，带了多少兵器，有没有伤员，再来汇报。”
“是。”那探子颔首离开。
振理的任务是登城，书颜的任务是截杀落单逃跑的匈人，而林修能，献恭早两日就派他来攻山了。缘本修能也想学着振理一起登城的，毕竟先登的称号实在太能光宗耀祖了，但死伤也大，被书颜阻止了。
这次的攻城战献恭被安排在了后面，献恭知道这次若是提出想上战场的建议必定会被驳回，便只得和众人待在一起。
嘭！
嘭！
又是两声震天雷的响声，此刻书颜可以望见山下的交趾开始冒烟了，书颜暗笑。
“公主！”一个探子又来汇报书颜，道，“又一队匈人，向着林都尉的山头去了。”
“不怕。”书颜道，“林都尉是有埋伏的。”
“公主你看！”手下指着书颜脚下的淇水道，“那里有人！难道他们要过河？！”
书颜听罢定睛一看，好家伙！确是一队匈人，已在准备筏子了，手脚快的已经起航了。
过的去吗？书颜暗语，淇水水宽湍急，不像是那种小筏子就能过的啊。
“那是羊皮筏子。”另一个从上川郡来的手下颔首道，“羊皮吹足了气便能浮在水上。十来个羊皮绑在竹筏子上，水再大都不会翻的！看他们的样子，是要用这筏子渡河呢！”
用羊皮筏子从淇水逃么？
书颜暗想这不成！
献恭的战术是修能先带人攻下交趾周围的山，燕军主力攻交趾，骑兵围在交趾城外，而自己和徐忏等一干人等在山中，由此形成一个个包围圈。最外围的那个包围圈的另一面是湍急的淇水，那是天堑，献恭就是以破冰的淇水来定下这个战术的，也只有在这个日子用这战术最好。
这会子却有人来说要突破包围圈了？
书颜暗暗不高兴，而后向着一直跟着自己的叶风道，“你去告诉徐忏，那里由他负责，我先去下头收拾那几个要渡河的。”
“公主，要叶风跟着吗？”叶风问道，他听了暗暗叫奇，这么湍急的淇水还有人敢渡？又暗想果然走投无路的人甚么事都敢做，却忍不住又好奇那羊皮筏子，也想跟着去。
“不用。”书颜回道，“我一个人就好。”
“是。”叶风心中有点失落，却还是颔首道，而后拉着马绳便跑远了。
书颜数了数山下的人，而后便带了一小队人朝着山下的淇水跑去。
书颜冲破一个层层密密的树林，方踏马到淇水河畔，那里水域宽广，水慢了不少。
逃跑的匈人已经绑好了羊皮筏子，几人一伙地扶着筏子向对岸游去，马匹嘶叫着，跺跳在筏子上，本就不安稳的筏子立刻沉了水。一个匈人见不行了，只得踢下那匹受惊的马。那马在水里挣扎了几下便被冲到下游了，其余的马匹见状开始安静下来，跪坐在筏子上。
书颜的马驻足在浅水滩上，不敢再向前了，书颜便抽箭搭弓，正要发射的刹那却被一把戟给打断，箭还没有离弦便连同弓一起被甩进了水中。
书颜顾不得手上被划伤的血，定睛一看，身后的那人已经越过了自己，缘来是那个雅悦。
“我助你一力，你竟然暗算我们！”雅悦停下马，横过他的戟，怒道。
“你助我？”书颜不嗤道，“你助我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