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颜和献恭坐在中庭燕王府的正厅里，厅上的横梁上画着匈人的画。
中庭城一片忙碌——因为天京陷落的缘故，书颜必须安抚好大后方才能让献恭安心回天京。
中庭刚刚收复，根基尚且不稳，但战死中庭的将士们不能白死，书颜不得不拿出金银爵位作赏，又调动燕国全境的兵，粮，盐，铁，马和布，以便速速安顿好中庭，早日南下。
“臣李昭参见皇上，公主，愿皇上长乐未央！”
李昭在外头的院里卸了戎甲方进厅行礼跪拜。
“你说皇上？”书颜正襟危坐，道，“你可曾收到了孤下发的代行谕旨了？”
“是！”李昭颔首道，“而且臣是从天京来的！天京的百越贼人和齐王已经被家父赶跑了！家父正守着天京城，等候皇上回京登基！”
厅外的院子里枯木无春，日头却照得暖洋洋的，一片金色。
“李昭哥哥。”书颜在献恭的示意下立刻起身，扶起李昭，神色缓和，宽慰道，“皇上还未登基，无需此大礼。”
“李昭哥哥，快快说来，”献恭迫不及待道，这真是这些天来唯一一个好消息，“怎么回事？！”
“太后神算。”
李昭在书颜的搀扶下起身，一袭墨竹凤桐的白衣傲然长立，随行的弓箭佩刀被扔在了外头的院里，只有一把鸽血红匕首形影不离，仍旧挂在腰间。
李昭道，“太后驾崩前，自知齐王不忠，怕其成大祸，便下放了一道密旨给父王。”
李昭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幅明黄的卷轴，双手呈上，恭敬道，“请皇上公主过目。”
白芷得令接过那卷轴，呈在了献恭面前。
献恭亦是迫不及待，立刻打开看来，书颜微微侧身，一同看了起来。
明黄的蚕丝绫锦还像新的一样，一打开便散发了墨香；好看的小字苍劲有力，一撇一捺都在展示着书写人的智虑与谋划；最后的落款既有太后的凤印亦有传国之印。
“是母后的字。”
献恭喃喃道，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字——小时候初学字时，便是临摹的母亲的字。
“是，太后亲笔写就。”李昭颔首道，“只因太后自觉大限，放不下先皇上，便下放懿旨让我父王暗中窥探齐王，若有发觉异举，便可先斩后奏。”
书颜命白芷搬来了椅子，李昭辞坐再三后方肯入座，陈言道，“前些日子便有听闻李载垣造反废后，缘是想打探虚实的，却未见任何谕旨下放，父王便未在意。几天前，父王派在齐国的探子来报，说齐王军队有异动。父王觉得奇怪，又联想到了李载垣造反，便立刻召回了正在游学的我。索性我当时正在邻郡，所以回得也快。”
“后来父王发觉齐王要去的，是天京。父王便与我也带了大军去天京，虽不知到底生了甚么祸端，想着一探究竟，不想到了天京却已晚了。”
“你们到达的时候，天京如何了？”书颜吃了一口茶道。
“当时天京为百越所占，齐王围了天京。”李昭愤愤道，“之前的事我也是问了从天京城里头逃出来的人方明白的。”
“李载垣刚进九重城便被百越世子玄塔所杀，越军亦是遭到了屠戮。”李昭道。
献恭听罢冷笑一声，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道，“真是该。我就说李载垣坐不稳这个天下，不想还没坐下就死了。”
书颜亦冷笑道，“百越无信，我们竟与这等夷族议和！”
“百越占据了天京。齐王便打着尊皇攘夷的旗号围了天京。”待书颜献恭二人笑完，李昭方道。
院中的鸟鸣悠长又嘹亮，在枝桠间回响。
“尊皇是假，攘夷是真。”书颜冷笑道。
“是。”李昭亦笑了，道，“齐王在天京城外等了四天。”
“他等甚么？”书颜问道。
“传国玉玺。”
书颜噗嗤一声，又道，“李昭哥哥可知道这传国玉玺在哪儿么？”
“自然是皇上这里。”李昭作揖道，“天命所归。百越骗了齐王，让齐王白白等了四天。齐王正欲打的时候，我同父王赶到了。”
“想来若是玉玺没有被带出来便要落入了齐王手里，”书颜道，“齐王拿了玉玺必定要登基，说不准也会同百越议和，放他们一马，皇兄的仇便没得报了。”
“公主猜得没错。”李昭道，“齐王就是这么打算的，拿了玉玺便放了百越。只是百越未找到玉玺，便拿了个假的来糊弄，被拆穿了才打起来的。”
“后来我同父王来了，便假意同齐王一起围了天京。”李昭继续道，“那天晚上，百越开了天京各个城门，我们便打起来了。百越也趁乱逃了，看方向，是回百越了。”
“父王本欲诛杀百越，为先皇报仇，可是，齐王在一旁虎视眈眈，实在不敢拼死以搏，不得已放了百越一马。还请皇上赐罪！” 说罢李昭立刻下跪请罪。
“这事你们无罪。”献恭思忖道，“先说下去。”
“缘以为我们会同齐王打起来，却不想齐王被我父王三言两语便吓跑了，父王便立刻命我来燕国请皇上回天京登基！”
齐王跑了？！
书颜暗笑这下齐王又是三十万军队白跑一趟，却又隐隐不放心；献恭却道，“你父子二人的忠心我知道了，他日登基必要做我的肱骨之臣！只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皇上请说。”李昭坐回椅子道。
“你一路北上，可有遇见甚么困难险阻么？”献恭摩挲着懿旨的木轴，眼神凌厉，道。
“有！”李昭心中一沉，委屈道，“臣在凌川郡，遭遇到了暗杀！带来的人为了保护臣也死了大半！为何九州境内会有如此无礼之事？！正是因此，臣在燕国未见到皇上前也不敢脱下战甲枕风而眠！”
献恭书颜二人听罢目视对方，亦交换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