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百长有请
一个时辰之后。
“滚滚滚，你这小兔崽子，每次来我打铁铺都没好事，全是赔本的买卖！”屋里头欧冶天纯还在隔着门板喋喋不休地骂着，“赶紧滚，管你什么狗屁倒灶刀官还是万候王，老子不待见你！”
马小刀从打铁铺中狼狈逃出，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十丈外的叮当街中伫立一人，看见这一幕后诧异非常！
“我说的事，您老再好好想想！”马小刀冲着屋里补了一句。
“滚蛋！”
“好嘞，改天再来跟前辈喝酒！”马小刀掩上木门，转身看了街中那人一眼，淡淡笑道，“兄台这是在等我？”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身穿紧身劲装的瘦脸男子，闻言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斥候令牌亮给马小刀看：“北府斥候拢星小队的伍长斗牛，见过万候王！”
“叫我刀官便可！”马小刀轻声道，“斗牛兄弟在此处等我所为何事？”
斗牛把斥候令牌收回怀里，拱手揖礼道：“奉黑土百长命令，请刀官前去一叙！”
“陈叔有空见我了？”马小刀笑着点了点头，“他如今在哪？”
斗牛恭敬回答道：“朱雀楼！”
“行，那走吧！”
“刀官请！”
两人一同离开叮当街，穿街过巷折向西南方向，出来时已到了南北大街的南大街。
马小刀边走边问道：“斗牛兄弟所在的拢星小队，是归于陈叔麾下？”
斗牛点头应道：“算是吧，上头还有一位贴身跟随百长的斥候拾长！”
“是谁？”
斗牛如实回答道：“是斥号人王的吕全吕大哥！”
“他呀？”马小刀顿时一乐，“是谁给他起了一个那般霸气张扬的斥号？”
“原来吕大哥是刀官的旧识！”斗牛紧随在马小刀身后半丈，“他的斥号，据说是跃马老百长在世前给他取的！”
马小刀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抱歉，刀官！”斗牛似是也知道马小刀和马方安的关系，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属下不该在刀官面前提起跃马老百长的！”
“无妨！”马小刀很快平复了心情，继续抬脚往前，“当下吕全也在朱雀楼？”
“是的，自从他升作拾长后，就一直跟在百长身边办事了！”
“知道了！”
两人横穿南北大街继续往春风街的方向走着，马小刀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默默看向了街道某处！
“刀官，怎么啦？”斗牛有些不解，顺着马小刀的目光看去，“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
十数丈外，两个腰间插着捕尺的青衣捕快巡查经过，看上去模样都很年轻，一人开口说着什么，另一人咧嘴笑个不停！
“没有！”马小刀收回了目光，扭头对斗牛笑笑，“走吧！”
“好嘞！”
马小刀与斗牛进入了熙熙攘攘的春风街，又折入了通往朱雀楼入口的小巷，很快便出现在钟楼入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垂手站在门前，正是吕全！
两人久违相见，自然是先来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马小刀使劲拍了拍对方的背部，笑着问道：“你这家伙，今日才从斗牛口中得知，斥号起得竟然比我还响亮！”
吕全被他拍得干咳了几声，笑道：“斥号响亮有什么用，我吕全这辈子都比不上你的成就！”
“自家兄弟，说这些见外话！”马小刀松开对方，问道，“什么时候升了拾长，我记得当初在互市时，你还是伍长的！”
“差不多就在你在天奉都城被册封为万候王的时候！”
马小刀意味深长地道：“捕快和斥候，你还是选择了做斥候！”
“都是为了咱们天奉的老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吕全正色道，“捕快和斥候都无所谓的！”
马小刀摇头道：“天奉斥候虽然能做的事更多，但处境也更凶险！”
“你忘了，我很早就是天奉斥候了，比你这个万候王还早呢！”吕全呵呵笑道。
“也就这一点你胜过了我！”马小刀冷哼了一声，装作有些耿耿于怀地道。
“行了小刀，你我以后再叙旧吧！”吕全让开了身躯，正色道，“正事要紧，百长已经在楼顶等着了，你自己上去见他吧！”
“好！”马小刀向着旁边的斗牛点头致谢，转身抬脚走入了朱雀楼中。
吕全默默看着马小刀的背影消失在楼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喃喃地道：“小刀子，老捕爷和你姐，还有标哥和大小春，如果在那头看到你今日这般有出息，肯定很替你高兴的！”
斗牛站在旁边道：“真羡慕拾长，能和刀官做兄弟！”
“你不是我兄弟？”吕全扭头瞪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说兄弟太江湖气了，我们这种叫同袍才对！”
“相互之间可交托生死，天奉王朝度望府的斥候同袍！”
斗牛点头应道：“明白，拾长！”
朱雀楼的底层还是很空旷，昏暗的空气中微微有些阴凉！
马小刀走到一处，解下腰间金色小葫芦，把一整葫芦从打铁铺盛来的烧刀土酿尽数浇在了地上！
清冽的酒水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无声无息蜿蜒绽开，形成镜面昏暗地倒映着马小刀的面容。
一会之后，马小刀才起身走向楼梯，一步一步缓缓上楼！
从底层到二楼三楼，再到四五六楼，上到楼顶第七层，马小刀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口悬吊着的八百斤巨大铜钟，然后才是那个墨绿色的修长身影！
比起一年前，眼前之人似乎更清瘦了一些！
马小刀径自走到对方的右侧，与他一起默默俯瞰着面前的拒蛮关，二人的鬓发衣袂被掠过的春风吹得猎猎作响！
“回来了？”如今已是替代老捕爷马方安成为了拒蛮关总捕头和斥号百长的陈墨轻声问道。
“嗯，回来了！”
陈墨这时候才转过头，默默打量了马小刀许久，才道：“比起一年前你嚷着要做斥候时，如今的小刀子看上去内敛和成熟了许多！”
马小刀笑道：“没办法，都快是当爹的人了，度望府千万同袍的安危也系于我身，为人处事不能再像以前只凭一腔热血了！”
“说好听才叫一腔热血！”陈墨淡淡地道。
“是是是！”马小刀无奈笑道，“说难听就叫鲁莽冲动嘛！”
陈墨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小刀子，其实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曾多多少少这般鲁莽冲动过的！”
马小刀问道：“陈叔也会？”
“当然！”陈墨扭头继续看向前方，“当年在苦寒大荒，老捕爷领着我们百余将士斥候孤军深入追杀绒狄军队和栏子，一共斩敌五百余人，老捕爷一柄快刀就砍下了一百三十七个首级，凭的也是这般的一腔热血！”
“要不是年纪上来了，那些年来打打杀杀又落下了不少伤痛病根，老捕爷怎会那般轻易被那耶律天穹算计，把命丢在了洗石街？”
马小刀闻言不语，神色黯然。
陈墨见状扯开了话题，问道：“小刀子，你家夫人阿零可好？”
马小刀点头道：“陈叔有心，她留在都城养胎，挺好的！”
“那就好！”陈墨点点头，又问道，“方才在打铁铺，被欧冶前辈责骂了吧？”
“骂得可狠了！”马小刀苦笑道，“不过他是那种骂完就算的人，这世上还能有人不时骂一骂我，其实是好事来的！”
“不错！”陈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地道，“难得你能有这般心态，像个万候王该有的样子！”
马小刀问道：“所以陈叔，万候王这事也是你告诉欧冶老头的呗？”
陈墨没有否认：“欧冶前辈，是个值得咱们天奉斥候信任的老朋友！”
“这小半年来，在叮当街打铁之余，他也没少带着酒水上望乡山南坡祭拜老捕爷，他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前辈！”
马小刀嗯了一声：“我知道，虽然见面多数责骂，但他尤其对我最好，我的双刃、护甲和命甲，都是他打造的！”
“你知道就好！”陈墨点头道，“明早我们一同上望乡山吧，给你老爹上炷香，然后中午到醉千里替你接风洗尘，顺便见见都护大人和你干爹！”
“好！”马小刀轻声应道，“今晚破风一到，我们就齐员了！”
“小刀子，你回来了，我的担子就轻了些！”陈墨负手而立道，“接下来，我会把拒蛮关内外的情况，尤其是从绒狄传回来的所有谍报，都详细说于你听！”
“后面的棋该怎么下，就看你这个万候王的了！”
“好的，多谢陈叔！”马小刀从怀中掏出一对锦囊，在手心中摩挲了一会后递给了陈墨。
“这是？”陈墨微微愣了一下。
马小刀轻声道：“胡官走前留下的锦囊，我用掉了一个，还有两个用不上了，陈叔替我保管吧！”
“好！”陈墨接过锦囊纳入了怀中。
沉默了一会，马小刀自嘲笑道：“感觉我这个刀官做得有些像甩手掌柜，做的事情还没有你们多！”
“你也不看看当初组建度望府的都是些什么人物？”陈墨不以为然地道，“天奉王朝之所以能在三朝鼎立中脱颖而出，其中一大半的原因都归功于度望府的存在！”
“如果什么事都要当初的两位千候官又或者如今你这位万候王亲力亲为去做，那不是笑话么？”
马小刀听得服气，点头道：“陈叔说得对，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