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钩不回?再试!定是那妖蛇残力作祟!” 江延年急道,几乎要自己去抢那钓竿。
刘海摇头,语气沉重:“非是残力阻碍,而是……感应全无。这蛇妖端是厉害,家斌兄弟的幽精主魂,十有八九已被那大蛇彻底消化湮灭。”
江延年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三魂之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幽精”主魂常住肉身,主宰人的意识、神智和根本灵性!此魂若失,即便七魄与其余二魂归位,人也只会是一具仅有基本生命体征、却无思无想、无感无知的活死人!
“这又如何向庄老交待?”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江延年的脑海,带来刺骨的寒意与无尽的恐慌。
临行前庄老那双充满信任与期许的眼睛,此刻如同灼热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他仿佛已经看到庄老听闻噩耗后那瞬间灰败的面容,听到那强忍悲痛却依旧止不住的哽咽……这份沉重的托付,竟被他办成了这样!
一股混合着巨大愧疚、无边自责与深入骨髓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甚至宁愿此刻躺在这里的是自己!巨大的无力感让他浑身发冷,连紧握的拳头都微微颤抖。
李铁拐暗叹一声,瘸着腿上前,从他那油光发亮的葫芦里珍重地倒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小心翼翼地捏开庄家斌的嘴,将丹药送入其喉中,并渡入一丝真元助其化开。
“此乃‘固魂培元丹’,虽不能补全主魂,但可稳固家斌兄弟现有的二魂七魄,滋养肉身,保其元气不散,肉身不腐。算是……为他争取些时日。”
这时,一旁的刘海捋了捋额下几缕虚幻的长发,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李道兄的丹药确是治标良方,可保家斌兄弟肉身不坏,元气暂存。然,主魂‘幽精’乃人之本灯,灯芯已失,灯油终有燃尽之时。若要家斌兄弟……真正‘活’过来,而非一具行尸走肉,恐需行那……非常之法。”
江延年猛地看向他,眼中是急切与一丝不祥的预感:“刘兄,何为非常之法?”
刘海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地上眼神空洞的庄家斌,又看向江延年,缓缓道:“主魂独一无二,一旦消散,天地间便再难寻回‘原本’的那一个。但……魂之本质,乃是一团承载了意识与灵性的先天之炁。既然原有的‘幽精’已寻不回,那么,要想重新点亮家斌兄弟的灵智,唯有……”
他顿了顿,吐出了个石破天惊的想法:
“为他寻来一个‘新’的主魂,将其引入这具躯壳之内。”
“什么?!”江延年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收钱为李佳诚、郑益彤、郭贺年等人续命,实则就是借助李铁拐、刘海等人进行李代桃僵、借尸还魂,所借用的都是已死之人。
现在刘海居然说活人也行,这让江延年大为惊讶。
“非是借尸还魂那般简单夺舍,我所说的,乃是一种‘融魂’之术。需寻一个自愿奉献、或是本就生机已绝、魂魄即将消散,但其‘幽精’魂尚且完整纯净的生灵。且配于老夫的‘魂魄剥离大术’,将其三魂七魄一一剥离出来,然后再施密法引魂入体,引导其与家斌兄弟残存的‘胎光’、‘爽灵’二魂及七魄缓缓相融。
只是……新魂旧魄,记忆交织,性情碰撞……届时醒来的,究竟还算不算是家斌兄弟,谁也说不准。或许是……一个拥有家斌兄弟大部分记忆、却带着新魂本质的……全新之人。
而我们,或许可以寻找一个……更具‘价值’、更符合我们期望的魂灵。比如,一位陨落的先贤英烈,或其残存的浩然意念?如此,醒来的‘庄家斌’,或许能继承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坚定的意志。”
刘海这一番话,如同在江延年沉重的心头撬开了一丝缝隙,透入些许微光。
是啊,若引入的并非寻常游魂,而是一位先贤英烈的浩然残念,那结果或许……并非全然是亵渎,甚至可能是一种升华?家斌哥若能继承那般坚不可摧的意志与力量,或许能真正成就一番更大的事业,这何尝不是一种不幸中的万幸?
此念一生,江延年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压在胸口的巨石仿佛轻了几分。他看向庄家斌那空洞眼眸的目光里,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复杂的期盼。
“谢谢刘兄,家斌哥的融魂就拜托你了!”
江延年向刘海拱拱手。
然而,这丝宽慰仅仅持续了片刻,一个更为现实且棘手的难题便猛地浮上心头,让他刚刚松弛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可是……这蕴含浩然意念的先贤残魂,又要去何处寻觅?
这等存在,岂是寻常鬼物可比?它们或许早已融入天地正气,或许深藏于历史长河的某个碎片之中,或许仅存于某处古战场、圣贤遗迹的执念里。缥缈无踪,难以捉摸,更遑论要找到一道恰好能与家斌兄弟残存魂魄相契合的……这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不,比大海捞针还要渺茫!
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又被巨大的不确定性所笼罩。江延年下意识地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感觉刚刚减轻的头痛,又以更猛的势头卷土重来。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三足金蟾似有所感,“咕呱”叫了一声,灵活地跳到江延年身边,吐出一串金钱,又伸出那长舌头,一下一下,轻轻地舔舐着江延年的脚背。
就在这时,地上庄家斌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如同窒息者终于喘过气来的嗬嗬声。
紧接着,他的胸膛开始了明显的起伏,呼吸变得粗重而规律,脸色也由死寂的灰白逐渐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
“家斌哥!家斌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醒醒!”
在江延年紧张的呼唤声中,庄家斌的眼皮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只是,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