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部落是元廷祸乱辽东、牵制辽东都司的棋子,也是元廷南征的一环。
在南征之初,这枚棋子一直没发挥作用,女真各部落观望情绪很重,不愿意在两只老虎之间选择站队。
可元廷最初的进展神速,明军的不堪一击,迫使女真部落不得不臣服元廷,接受元廷的命令,组织起军队袭扰辽东都司之下的卫所。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四月二十五日,距离四月八日的蓟遵大战已经过去了十七天。
由于三屯营封锁得足够彻底,冯胜兵出马孟山很是突然,就连马孟山、古北口外溃逃出去的元军都不知道关内发生了什么,更没人会想起通知女真回撤……
加上女真部落在辽东以东,辽东东北,而大明与元军的主战场却在辽东西北,两者之间距离一千五百余里,想要知道战场消息,那也没个门路。
于是乎,野人女真作为元军的援军,以迟来的方式对准了辽东都司,他们的这一次出手,彻底改变了整个女真部落的命运!
北平府,房山县。
知县曹俊看着走进来的主簿胡同宾,急切地起身询问:“如何,百姓怎么说?”
胡同宾一张脸皱巴着:“县尊啊,还能怎么说,看过告示就走了啊,哪有人会当冤大头,没钱没粮没好处。”
曹俊连连叹气:“镇国公实在是太过托大,百姓是什么?是愚民!他们没什么见识,更不知什么大局,想要晓之以情,让百姓自觉,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事啊。”
胡同宾很是认可。
百姓家长里短,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都要闹得死去活来,还有因为一文钱的纠纷要人性命的,让他们自觉,太高看他们了。
县丞孙章走了进来,行礼道:“县尊,各地的里长、甲长、老人,还有一些耆老都通知到了,明日一早都会赶过来。”
曹俊愁眉苦脸,言道:“格物学院的人,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撬动这草草了了的人心。若是百姓不能服徭役,北伐进程拖慢,虽不至引起大的祸患,但也会留下祸根。”
孙章与胡同宾对视一眼,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是都司下达的文书,也是顾正臣亲手拟写的公文,一封《告北平、山东、河南百姓书》书。
现如今文书抄写挂了出来,可百姓反应平平,至少到目前为止,就没一个百姓自觉要求服徭役……
客栈,客房。
朱棡看着伊丽莎白:“太软了。”
伊丽莎白挺了下胸襟:“我本来就软,你能硬的起来?”
朱棡着急:“我怎么就不能硬了?我一个飞天的王爷,我不能硬?”
汤鼎嘴角抽动,看向周高冠:“他们两个到底在聊什么,我怎么听得不对劲。”
周高冠目光扫过争论的伊丽莎白与朱棡,继续低头写文稿,轻声道:“没关系,让他们讨论去吧。”
汤鼎目光狐疑,让你们讨论下稿子,如何宣传,如何最大程度上,一次就将里长、甲长、老人、耆老这些全都拿下,怎么就讨论到软硬上去了,你们到底是在讨论文笔软了硬了,还是在讨论其他……
不管了,自己也需要写一份稿。
宣传是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既然参与其中,就必须全力以赴。
石楼。
青色的麦穗在微风下摆动,年过五十的郭四六俯身检查着麦田,看着眼前的风吹麦浪,心情舒畅。
王腊五扛着锄头走来,拿起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擦脸,露出了憨厚的笑,对郭四六道:“郭老哥,你家这麦子可比我家长得旺,看着能多打两三斗麦,用了啥法子?”
郭四六侧身看了看王腊五,哼了声:“用了啥法子能瞒过你这双眼?”
王腊五听出了火气。
两家地挨着,郭家田垄偏了半个脚掌,占了自家的地,郭家不认闹了起来,后来丈量清楚之后,才知是郭家婆娘搞的,觉得多半个脚掌能多种一行麦子,所以半夜起来给移了田垄……
郭四六的那娘们,虎得很啊,也快五十了,还那么能干……
不过娘们归娘们斗,王腊五与郭四六并没闹翻,两人该咋滴还是咋滴,当然,不能当着娘们的面,否则,回去之后谁都不好受……
王腊五将锄头放下,坐在了地头上,看了看渐热的太阳:“里长、甲长、老人,可都收到了消息,明日一早要赶到县衙,就连张耆老都要过去。你听说了吧,镇国公让县衙张贴的告示。”
郭四六摘下一片发黄的麦叶,问:“怎么,你要去服徭役?”
王腊五犹豫了下,转而笑了起来:“我家婆娘你是知道的,她身子骨弱,也干不出培田垄的事,我若是出去了,这二十八亩麦子,还不将她给累坏了。”
郭四六哼了声:“少拿这说事,你婆娘是没力气,可你他娘的有两个儿子,粗壮如牛。”
王腊五直摇头:“那也不去,亏得慌。”
郭四六看向田野,些许佝偻的身躯一点点直了起来,感叹道:“是啊,亏得慌,实在是太亏了。”
王腊五拿起锄头:“反正朝廷公文里说了,不强制,全凭自愿,既是如此,我们还是留下来伺候这些田地吧,回了,你也回去吧,你婆娘来了。”
郭四六扭头看去,刚看到远处的妇人,耳朵里就传来了声音:“四六,吃饭了……”
“这婆娘!”
郭四六咬牙,回到家中,对叨叨不停的婆娘喊道:“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嗓门,十里八乡谁不知你嗓门大?”
郭氏伸出手就揪住了郭四六的耳朵:“老娘半辈子都这样过来了,你现在嫌弃我了?怎么,觉得来到了房山,我没了娘家,要反了天?”
郭四六赶忙告饶,捂着耳朵,坐在椅子里,郁闷地端过一碗面,倒了醋进去,嗡声道:“老人来过家里了吗?”
郭氏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翻动着面条:“来过了,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咱家麦子有三十亩,你敢去,我就敢跳河。”
郭四六看了一眼郭氏,低下头继续对付碗里的面:“你会游泳,跳河也淹不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就是你故意在我家屋后河里洗澡让我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