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白天。
警署审讯室里黑黢黢。
一道刺眼的灯光突然打在彭奕行脸上，让他疲惫的表情更显憔悴。
本来昨晚就没能睡个好觉，到了警署，又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审讯室。
将彭奕行困扰得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苗志舜坐了下来。
看着彭奕行有些痛苦的表情，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对方是因为精神药物的困扰，还以为是被这起案子折磨得难以承受。
“Rick，事已至此，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我一定会秉公办理，将真相查得水落石出，如果你是清白的，那完全没必要继续遮掩，如果你确实受人指使，坦白就是你如今最好的选择了……再不济，你也要说句话吧？”
彭奕行神情恍惚，摇头晃脑，最后勉强抬起头来，却又被刺眼的灯光照得眯起眼睛。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还能告诉你什么……”
彭奕行双手紧紧捏着。
他是整起事件最无辜，甚至是最无知的人，完全可以说是被林祥牵连至此。
可偏偏他的压力又是最大的。
苗志舜一众警察都认定他和这起案子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想要从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在这样的压力和纠葛下，又被警方连番审讯了十几个小时。
彭奕行即便已经竭力在忍耐，精神状态也到了濒临崩溃的程度。
见状，苗志舜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极限施压是警方审讯手段之一，但他更担心彭奕行会因此而崩溃。
想了想，苗志舜起身。
“你在这好好想想，想说的话就叫我。”
离开审讯室，苗志舜立马被陈望华拉住。
“老兄，这时候你出来干嘛？他都已经快要开口了！”
面对暴躁的陈望华，苗志舜皱起了眉头，轻轻拉开他扯住自己的手。
“他不是要开口，是要崩溃了，说出来的东西也不能作为庭审证据。”
“但这能帮助我们锁定林祥的嫌疑！要是让林祥趁机跑到国外，我们这辈子都不能为那些死去的手足报仇了！”陈望华义正言辞地喊道。
苗志舜紧紧抿着嘴唇，无法辩驳。
确实。
彭奕行现在的沉默，很有可能是在为林祥的脱离争取时间。
而像那样的富豪，只要不再回港岛，他们警方就无能为力再逮捕了，即便是他们拥有再确凿的证据。
这就是警方的难处。
没证据不能抓人。
可等他们找到证据，人早就跑了！
“苗sir！范司长有事要找你！”
“哦？”
苗志舜总算有借口离开了，赶紧出去。
就看见范伟立一脸严肃地在等他。
“苗sir，我打听到林祥在哪了，请你立即带人拘捕他！”
苗志舜一愣。
“范司长，我们还没找到证据……”
“证据迟早会有，但人跑了就再也抓不回来了！”
范伟立大声强调，眼眶通红。
一想到自己的小舅子生死未卜，妻子还承受着要被谋杀的阴影，他一夜未眠，就是想尽快逮捕凶手。
尤其是最具有嫌疑的林祥。
苗志舜犹豫了起来。
面对其他人他可以用逻辑反驳，但范伟立好歹是司长。
从级别来算，范伟立比他们警队一哥都要高好几个等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等人物来施压，苗志舜一个小督察哪来的底气反驳？
“苗sir！出事了我来承担，这样总可以了吧？！”
范伟立气势汹汹地瞪着苗志舜等人。
陈望华拉了拉苗志舜的衣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再得罪范司长，别说是查案了，你还能不能当警察都另说。”
苗志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好，我这就去请人回来协助调查。”
范伟立才懒得管他话里的意思，非要跟着一众警员去找林祥。
目送他们离开警署，陈望华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等四周无人后，他转身悄悄进入审讯室，顺手关了里面的监控。
根据范伟立给出的地址，苗志舜带人驱车赶到了佐敦。
此时华灯初上，天祥酒吧却一反常态，大门紧闭。
苗志舜带人来到门口，却发现这门并没有锁上。
范伟立直接用力推开。
林祥就坐在吧台上，小口喝着酒，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一样。
苗志舜有些犹豫。
范伟立却一下子冲了过去，拉住林祥的衣领。
“林祥！你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何必连累我的家人，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林祥反手挣开，揪住他的衣领，拉到面前。
“如果是我要杀你们，你全家早就死光了。”
范伟立狠狠一怔，望着林祥那双冰冷的眼眸，如坠冰窟。
只是不经意间，林祥的手突然松开，帮他整理好衣服，还顺手拍了一下他的上衣口袋。
“办案是要讲证据的，对吧，苗sir？”
范伟立表情挣扎，没有回答。
苗志舜趁机走了上来，勉强露出微笑。
神仙打架，他一个小警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掺和。
还好这会气氛不算特别糟糕。
“林生说得对，在没有证据之前，在法律定罪之前，任何人也都只是嫌疑人。”
“那我能问问彭奕行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他有些精神上的疾病，我担心他会出事。”
苗志舜有些惊讶，再回想起彭奕行的状态，总算明白了，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正常人被如此施压都免不了仓皇失措。
要不是彭奕行够坚强，这会估计早就出事了。
还好自己没有强行审讯下去！
苗志舜暗暗庆幸。
“呃……我们中止了对他的审问，如果有需要，我会请医生过来的。所以，既然彭奕行状态不好，我能请林生你回警署一趟，协助调查吗？”
“乐意至极。”
得知彭奕行安然无恙，林祥轻松一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整了整衣服，跟着苗志舜往外走。
独留范伟立还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大家都离开，他赶紧摸向自己的上衣口袋。
里面果然有张纸条！
范伟立打开纸条，等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他瞳孔顿时一缩，表情阴晴不定。
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出一口气，将纸条捏成团丢进垃圾桶，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