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念比约定的时间晚一小时来到这家叫“原点”的酒吧。
它藏在闹市的小街小巷里，地方不大，客人却不少。
包间的设计有几分清幽的味道，空间不大不小，很适合非正式地谈事情。
沈念来是来了，作为迟到的人，一句抱歉都没有。
莫潜的脸色也稳得很，没有任何不悦。
明明是准备谈文娱的事，却更像两个商人在互相揣摩对方的底牌。
气氛并不相融，但也不会过于针对，很难界定是敌是友。
莫潜指着桌上的酒，“沈小姐要喝一点吗？度数不高，口味清新。”
沈念颔首。
莫潜给她倒酒，很有分寸地倒一点点就收住。
他距离上次见沈念的时间也不长，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种很久没见的感觉。
她好像又不一样了。
以前总觉得女人再多变化也不过流于表面，内里的东西很难改变。
都不用几句话的工夫，几乎就能看得出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此时，他对沈念只有两个字。难搞。
什么招数对她都不管用。她的内核很强，不会轻易被影响。
但你不能说她心硬如铁，她对某些特定的人，也会释放出温柔和热烈。
他觉得这战线拉长不是好事。却又踌躇到底要怎么斩立决。
想来想去，他决定赌一把。
既然追求的方式，暧昧的方式她都无动于衷，那么不如直接点，成年男女之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觉得之前在茶室那一步走错了。过于收敛，以至于气势上就被她压倒，还被她羞辱得仿佛成了地上的泥尘。
这次他不会重蹈覆辙。
虽然她对那些绯闻没有任何反应，但她也没有强烈地抵触，不是吗？
莫潜来之前，花了很多心思准备。这应该是头一次，有人令他这么郑重其事。
倒饬自己这件事，也有讲究。
痕迹重了，显油。下手轻了，又不够出挑。
莫潜最后选了白色的内搭，外面搭一件灰色的设计款外套。
光看扣子都精致。
他觉得何之恒的清冷感，在他面前不算什么。
沈念既然能看上何之恒，没有理由对他不感兴趣。
莫潜区别于上次的暗自打量，这次他光明正大地看沈念。
今晚她穿了一件香芋紫的法式长裙，V领恰到好处，长及小腿的裙摆绣着一圈高级米色蕾丝，很是优雅。
她的长发披在胸前，烫得很自然的卷度，蓬松又显得温柔，就连她的唇色也是温柔的珊瑚粉。
不像来酒吧的打扮，更像初次与男人见面的装扮，力求给男人留下漂亮大方的印象。
莫潜不知为什么，心底又涌出一阵怪怪的感觉，好像又踩雷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
他不信她真的出来跟他谈事。如果是的话，她会像上次一样穿套装，干练又冷酷。
莫潜捏着小小的酒杯，抿了一嘴酒咽下去，精神振奋了，这才说：“沈小姐能来，我觉得我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知沈小姐肯不肯给我机会。”
沈念也捏着酒杯，但她没喝，一直捏着玩，“你想要什么机会？”
莫潜心里微动，他看她的眼神，她好像在等他主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管她有没有，他都当她有。
莫潜的手伸到对面去，碰沈念手里的酒杯，“我想要，沈小姐给我陪你喝酒的机会。”
沈念不动声色地将酒杯塞他手里，她自己缩回手，“怎么陪？”
莫潜不能不否认，他有两分紧张。这是多久没有过的感觉了？他竟然会紧张。
他要直说吗？可直觉告诉他，沈念并不爱这一套。
莫潜越来越抓不准感觉。
他把沈念那杯酒灌了，“沈小姐说怎么陪，我就怎么陪。”
这话无疑把自己放到更低的位置。然而这却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回答。
沈念听了，依旧是神色不显，“我看你并不像缺钱的样子，你想要什么？你确定我能给得起？”
莫潜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我是不缺虚名和钱，但没有人不羡慕何之恒的高度。即便我得到了《风过后》他原本的角色，他在这里的影响也依然在我之上。”
沈念笑了笑，很无所谓的样子，“你拿的奖不比他少，你也转型了，不是吗？不如直接一点，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莫潜明明是演的，却还是被她把他当作商品一样的口吻刺激到。
“沈小姐，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呢？”
沈念脸色变得凝重，“别开这样的玩笑。就算是何之恒也不敢当我的面说他喜欢我很久。”
莫潜像是听到了什么忌讳的东西。何之恒在她面前真的这样低吗？
沈念：“你约我出来，很有心机。但是你的表现，让我觉得，很一般。”
她从旁边拿来一瓶烈酒，推到莫潜面前，“我给你个建议，不要跟我玩文艺。”
莫潜的手微微攥紧。尽管他并不是那种视艺术为命的人，可这一刻，还是被她的侮辱影响了。
他想掀桌。
沈念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能喝吗？喝完了一切好说。”
商人的市侩重利和轻浮，在这一秒展露无遗。
莫潜像被打了一巴掌。
沈念每一句话都像在告诉他一件事：既然你把自己当成商品，那我就没必要怜惜商品的那点艺术性。
直接点，开价吧。
怎么开价是你的事，买不买你是我的事。
莫潜的手握在那瓶烈酒上，他半真半假地说：“看来沈小姐对我印象不好。早知如此，我不会要何之恒这个角色，尽管我觉得，我比他更适合。”
沈念抱着双手，已经有点不耐烦，“一个角色而已，我还不至于玩不起。但你就未必了，好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都享尽了。”
“我时间有限，不是出来跟你聊天的。”
莫潜努力将恼怒压下去，开始喝酒。他没有什么好输的。
但赢了的话，一定很精彩。
然而他高估了坐在他对面的上位者。
喝到一半时，沈念敲了敲桌面，“我有两个朋友要过来，你不会介意吧？”
一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直白地提醒他，来的人同样不能得罪。
莫潜这一秒强烈感觉自己像个……倌儿，专门供这些人玩乐。
他放下酒瓶，眼神变了，“沈小姐，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