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这火铳你亲自用过,若装备给我军兵卒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战斗形势彻底转变!”朱桢神色平静,缓缓说道。
“连发火铳,装填迅速。”
“再发展几年,只要锻造工艺成熟,短火铳便能取代弓弩。”
“数十年后,这东西甚至能取代长枪短剑!”
见朱桢想的如此透彻,甚至极具有前瞻性。
此时反倒换朱标有些意外了。
“对啊,为了如此利器,难道朕不该亲自来保平村一趟?”
“为了这等利器,大哥自然应该亲自前来。”
“可臣弟总觉得大哥好像还有事隐瞒。”
此言一出,旁边的朱榑、朱梓等人也都来了兴致,齐刷刷看向朱桢、朱标二人。
“依大哥的性子,即便制造这些短火铳的匠人都已遇难。”
“可他们的制作流程必然记录在册,这手艺怎么就能突然中断。”
“大哥交给我们的神机坊锻造流程,臣弟也是看到了的,凡锻造流程都有据可循。”
“臣弟绝不相信这手铳会因为几个匠人遇难,便再也制造不出来!”
“行了!”
见朱桢果然猜出了大概,朱标也不再伪装, 索性向几人坦言道。
“你们可知道,我大明将士为何能在与诸国交战中,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大哥圣明有方.....”年幼的朱檀想都没想,马屁脱口而出。
可不等他说完,迎接他的便是朱标那极为不悦的眼神。
“老七你就这么带老十的!”
“你个兔崽子也教点好!”
“嘿嘿.....”
斥了朱榑一句,朱标索性直接说道。
“我朝将士之所以能在诸国交战中立于不败之地,自然仰赖将士用兵,诸将齐心。”
“可最为主要的,还是有精良的装备!”
“好比先前与北元交战,为何我军将士马术、骑术都不如北元骑兵,可我朝骑兵却能和他们打的有来有回?”
“马鞍、马镫!”朱檀抢先说道。
“没错,就是我朝能锻出铁制马镫,极大提高将士的射术。硬制马鞍又能大大提高将士们的骑术。”
“如此一来,我朝才能与草原骑兵对冲争锋。”
“至于当下和诸国开战更是如此!”
朱标顿了一下,看向朱梓几人道。
“不仅因我朝将士沙场悍勇,更因我朝火器远超他国。”
“安南、爪哇、占城,他们用的火炮还是元朝时期的样式。”
“至于火铳更是元朝初年的制式。”
“往往一场大战下来,在我军火炮几番轰炸之下,敌军近三成的兵卒或死或伤。”
“或遇攻城,我军火龙、石火药等等,皆为利器。”
“所以我朝之所以少有败绩,很大程度上仰仗我朝火器精良。”
“大哥是说临边诸国也想偷取我朝锻造火器的手艺?”朱桢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多了几分怒意。
“大哥命保平村匠人锻造手铳,莫不是凤阳三司已有他国细作前来偷艺?”
“让保平村锻造手铳,也是防止这等杀器落入他国之手?”
待朱桢说完,朱标不免有些看向自己这个六弟。
不得不说,朱桢的确聪明,聪明的让朱标有些吃惊。
“不错!”
“据魏国公从前线传来的军报上说,安南敌兵竟也有火龙出水,甚至还有三眼铳。”
“虽说极少在战场上见到,可他们终究还是有。”
“边军寥寥无几,那禁军是否备足了?亦或是安南也有一支装备齐全的火器队伍?”
“说起来也算朕先前操之过急。”
“全境招募匠人派往凤阳三司,这也给了他国混入其中的契机。”
“所以大哥就将锻造手铳的差事交给了保平村?”不许朱标说完,朱桢当下便恍然大悟。
而一旁的朱榑、朱檀二人却很是疑惑的看向两人。
“六哥,为何.....”
“保平村的村民都相互熟识,倘若有外人前来,势必咋眼。”
“况且保平村以锻打出名,村中有工匠数百。”
“放眼整个大明,若是将锻造手铳的技艺保密起来,同时又能加紧锻造。那自然非保平村莫属。”
“而且.....”
朱桢看了眼一旁笑而不语的朱标。
“先前锻造这些手铳的工匠恐怕是诈死, 大哥是为了保密手铳的锻打技术。”
“而且即将赶来的三司匠人,恐怕就是先前打造出这些手铳的人。”
待朱桢说完,朱榑、朱檀甚至包括朱梓也齐刷刷看向朱标。
当看到朱标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点头。
几人当下只觉一股通透瞬间贯彻全身。
朱标饶这么大一个圈子,从来都不是要将保平村的匠人编入三司,更不是缺两千把兵刃。
朱标从一开始,就已打定主意要将手铳的锻造交给保平村,并保密起来。
而他们几人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也都在为这个目的服务。
“那大哥....”朱榑还是按耐不住,小心问道:“那臣弟几人的差事,算办好了吗?”
“臣弟几人是否能到朝中任职?”
闻听此言。
朱梓、朱檀瞬间眼前一亮,满是期待的看向朱标。
“那你们自己说说,想到朝中担任何职,想去哪个衙门。”
“臣弟要去.....”
朱榑刚要开口,一旁的朱桢却直接将他打断道。
“大哥,有今日之事,臣弟几人深觉朝政纷杂。若为国效力,还需多历练几年。”
“还望大哥准我等在朝中担任散职,历练几年后再为国效力。”
“好。”
朱标看了眼等在村头的詹同,转而吩咐道。
“给保平村的村人都授予工部官职。”
“待处理好后,给朱桢几个在朝中安排闲职。官阶不必太多,七品即可。”
“大哥....”
朱榑刚要出声,朱桢便再次打断道。
“恭送皇兄。”
“恭送皇兄~”
眼睁睁看着朱标所乘的御辇离开,朱榑一把甩开朱桢阻止他的手,没好气道。
“为何方才不让我说清楚!”
“就算要在朝中学习,可仅是七品官能学到什么?”
“难不成让咱们几个当朝王爷给各部官员端茶送水,当个跑腿的?”
“当个跑腿的又如何!”朱桢横了朱榑一眼,同样怒声斥道。
“就咱们几个在保平村办的差事,哪里还有脸面向大哥要官职!”
“给个七品官便已是足够了。”
“六哥!”朱榑还想争取一下,可朱桢却表情严肃当即打断道。“就以保平村的例子来看,咱们几个想要治政实在还是太嫩。”
“七弟,咱们原本就是想要为大哥分忧,为朝廷效力。”
“就凭咱们现如今的本事,倘若真担任朝中要职,最后非但不能为大哥分忧,反而还会给大哥添麻烦。”
“七弟!”
“咱们求朝中官职可不是为了自己!”
“六哥自然高风亮节!”
朱榑瞪了朱桢一眼,翻身上马便要朝京城赶去。
“七哥,你这是去哪儿。”
“咱们还需请詹尚书授予朝廷官职.....”
“区区七品,我才不稀罕。”
当看到紧拽缰绳的朱梓冲自己使了个眼色。
朱榑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妥,甚至可以说是不满自家大哥的安排。
“我的名讳詹尚书还不知道?”
“吏部安排什么差事,你转告我便是!”
夺回缰绳,朱榑当即拍马朝京城的方向赶去。
“尚书大人见笑了。”
见朱桢走到自己跟前,眼神却看向一旁的那些吏部书记官员。
詹同当下会意,冲众人吩咐道。
“将陛下提前准备好的任用文书交给赵青等将军。”
“请赵青将军依照锻造手艺,给村中匠人制定品级。”
待众人走后,詹同这才冲朱桢拱手回道。
“楚王殿下说笑了。”
“齐王殿下果真性情,是个直率汉子。”
“将来在军阵之中,必然有一番大作为。”
詹同这话说的也是明白。
就朱榑这个性子,若放到军中或许可能成为一名悍勇的武将。
可若是身在朝堂,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对于这点,朱桢也是赞同。
“只是楚王殿下,微臣该给齐王殿下安排什么差事。”
“六部之中,齐王殿下可有中意的?”
“将他调去兵部吧。”
朱桢想了想,轻叹口气道。
“让七弟先行熟悉后勤粮饷运输,将来对从军也有好处。”
“是。”
“那殿下和两位殿下呢?”
詹同率先看向年纪最小的朱檀,而朱檀压根没什么主见,他甚至都分不清朝廷六部的区别。
“六哥,我要去哪?”
“礼部吧,你年纪最小,为国效力也不用急于一时。”
“先到礼部适应下。”
“那我去礼部!”
朱檀刚一说完,朱梓也看向朱桢笑盈盈道。
“六哥,你也给臣弟安排吧。”
“老八,你.....”
朱梓算是聪明的,而且也颇有主见。
朱桢还真没想到朱梓也要他来安排。
不过紧接着。
却见朱梓暗戳戳讽刺道:“六哥赶去同大哥理论都告诉臣弟。”
“六哥和大哥一同赶来村子也没召臣弟。”
“想来跟着六哥,大哥将来也好一并重用臣弟。”
听朱梓话中满是醋意,此时更当着詹同的面朝自己阴阳怪气。
朱桢也不和他计较,转而看向詹同。
“吏部吧,将八弟安排到吏部。”
“那殿下呢?”
“工部。”
朱桢看了眼保平村的方向,“有始有终,小王等保平村能锻出手铳再说。”
“好。”
待詹同前脚刚走,朱桢立时冲朱梓没好气道。
“老七不明白,你也不明白!”
“你无非是怪我去找大哥之前没同你说,可当时我满心委屈,自然是要找大哥理论,哪里容的多想?”
“即便多想几分,我就当真能带你去?”
“万一触怒大哥,我一人受罚总好过两人受过! ”
“嗯.....”
被朱桢这么一说,朱梓当下便也反应了过来。
“那六哥同大哥到保平村.....”
这次不用朱桢开口,朱梓便自顾自点了点头。
“大哥要施恩赵青,又要借机展示手铳,自是要让六哥贴身跟随。”
见朱梓自己都想明白了,朱桢便也不再就此事多言。
只不过让朱桢心中隐隐有些发寒的是。
自家这八弟好似格外冷漠。
先前对待赵青是如此,当下对他阴阳怪气,也是如此。
好像除了朱标,朱梓极不愿意相信其他人,也极不愿意体谅其他人。
就好像.....就好像寻常时候和他们聚在一起,并无分别。
可朱梓内心却像是站在一个制高点上,极其冷漠的组注视所有的一切。
“八弟,吏部主管朝中官员,自是要左右周旋。”
“不可意气用事,更不能冷冷冰冰,恃天家之威。”
“六哥放心,这些嘱咐你还是说给七哥去听吧。”
“臣弟自然明白!”
看着满口答应下来,此刻满脸笑嘻嘻看着自己的朱梓。
朱桢也觉是自己多想,旋即便也点头不再多言。
京城事落,而老朱一行也赶至北平。
此时朱棣带着北平城大小官员等在城门处,一看到老朱的车驾。
朱棣满脸欢喜,当即起身便冲了过去。
“爹,娘!”
“三哥,你也来了!”
朱棡看到朱棣也是喜笑颜开,下马很是用力的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来北平不到半年,筋骨强健了不少啊!”
“嘿嘿,三哥说笑了。”
“行了!”
就在朱棡、朱棣兄弟二人闲聊之时,老朱撩开车帘冲朱棣令道。
“让守城官员都回去各司其职。”
“你们兄弟俩有话,待进城再说。”
“是。”
朱棣当即回身朝城门跑去。
而等官员离开,老朱的车驾队伍也缓缓进城,径直朝燕王府走出。
“臣监察御史白柳堤,拜见太上皇!”
“你便是白柳堤?”
“太上皇知道微臣?”白柳堤茫然之下,下意识抬头看向老朱。
而老朱却很是认真的点头说道。
“自然知道。”
“前次科举及第,那科的主考还是陛下。”
“咱记得你及第之后,在广西榆县做了两年县令,后来才被调去御史台吧。”
“蒙太上皇挂心,是!”
白柳堤似受到了极大鼓舞般,连忙点头。
可也是此时,却见老朱面色一沉, 示意他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