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同阎王讲吧!”
说话的同时,朱棡手中长剑用力一挥。
寒光带出一线血红,立时便要了赵平性命。
“传咱旨意!”
“赵平全族尽数处斩,女子为婢,男子为奴。”
“三代不得入仕。”
走到椅子前坐好后,老朱眸光冷淡,默默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户晨亮。
“户县令。”
“咱知你昨日认罪,乃是为家中妻小免受一死,这才心甘情愿为赵平顶罪。”
“方才指控赵平,更是为保一家老小。”
“咱给你个恩典,若你如实招来,咱可向陛下求情。法外开恩,饶你妻小。”
“是....是.....”
“多谢太上皇,太上皇圣明!”
户晨亮接连叩头的同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也是见他一个劲儿的叩头,再无别的话可说。
老朱轻咳一声,转而问道。
“为何截杀监察御史陈明。”
“回禀太上皇,小人不知。”
当听到老朱有些不悦轻哼了一声,目光只敢停留在老朱靴子上的户晨亮赶忙补充道。
“小人句句属实,并无欺瞒。”
“因何截杀陈御史,小人实在不知。”
“赵平只是下令小人,不得派遣差役捉拿道匪。下令动手之时,乃是谢良辰!”
无论赵平还是户晨亮。
但凡大明朝的官员好似是出于本能一般的恐惧,在老朱跟前绝对没有半分狡辩的心思。
只是和知无不言的户晨亮不同。
一旁的谢良辰却依旧存着狡辩的心思。
“太上皇明鉴,草民实不知情。”
“户大人并无证据.....”
没有理会谢良辰,老朱看向户晨亮继续道。
“那赵平还有何罪行?”
“回禀太上皇!”
户晨亮眼前一亮,赶忙说道。
“赵平伙同太原各地豪绅,把控官学,散播读书入仕无用之流言。”
“其目的乃是控制太原文道,发展党羽,好将来在朝中有立足之地。”
“还有.....”
将赵平诸多罪行尽数交代后。
户晨亮猛地将头砸在地上。
“小人人微言轻,只得与其为伍。”
“小人还曾听闻他省亦有似赵平这般奸佞。”
“知当今陛下圣明,朝堂文武君臣一心,难施野心。”
“此等众人便妄图把控文仕,图谋后世。”
“赵平曾有狂悖之语,言太上皇龙驭宾天,陛下年老昏聩之时,便是他们把控朝堂之日。”
“纵使陛下乃圣明之君,一生正大光明。”
“他们亦能图谋后世,待当今太子临朝之时,以其麾下门生把控朝堂,得一个身后之名!”
“谋划的倒是长远!”
老朱语调玩味,随意出声。
“与赵平交厚的其他主官,都有何人?”
“小人不知。”
户晨亮赶忙补充道:“那赵平只将小人视作奴仆,其他地方主官前来拜访,他亦不让小人陪宴。”
“所以小人实不知与他交厚,似他这般狼子野心的佞臣还有哪里。”
见户晨亮将知道的都尽数说完,老朱缓缓点了点头便示意他退下。
而知道就此退下便是斩首的户晨亮,当即猛地将脑袋砸在地上,再三祈求道。
“求太上皇法外开恩,饶恕罪臣家人父母。”
“咱既答应你,自不会食言。”
户晨亮闻言,三跪九叩后便也在兵卒的带领下走出了衙门。
而看着户晨亮离开的背影,朱棡不由轻叹了口气。
当注意到自家老爹还有汤和、王弼都看向自己,朱棡打起精神,冲老朱回道。
“儿子并非同情罪臣。”
“只是儿臣看那户晨亮也算有几分书生意气,可身为修武县主官,却不能明惕己身,最后竟与赵平为伍,落了个斩首的下场。”
朱棡语调之中带着些许可惜意味。
毕竟就户晨亮的罪行来说,依照朝廷律法,他也的确该死。
可话又说回来。
户晨亮在此案中的角色,摆明了就只是末流小吏。
诸多罪行他都不是主谋,而且他也没有欺压百姓。
仅因他身为修武县令,不能中正自持,便也落了个如此下场。
如此看来,说他是给赵平陪葬都不为过。
也是听到朱棡这番话,老朱表情严肃,正色出声。
“莫要可怜这些个罪徒,但凡牵扯进乱法害民的勾当之中,那便没有无辜之人。”
“他身为县令,仅是见到奸佞,无所作为便已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况且。”
“老三,县令虽是小官,可也主管一地百姓。”
“纵然他没有害人之心,可仅是无所作为,放任奸佞,便不知多少百姓要死在他的不作为上。”
“若以朝局谋划来说,赵平死有余辜,户晨亮的确可惜。”
“可话说回来,作为一地主官,户晨亮死的不冤。”
对于老朱这话,朱棡自然也是明白。
微微颔首后便没有继续多言。
也是此时。
当看到修武县令、太原府尹都被处斩。
早已吓得浑身瘫软的谢良辰,此刻只得屏住呼吸,祈求无论老朱还是朱棡,亦或是其他人都不去注意他。
“爹,这谢良辰如何处置?”
听到朱棡这话的一瞬,谢良辰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高声哭嚎道。
“太上皇饶命,草民只是受人胁迫。”
“草民断无为祸朝廷的心思!”
没有理会谢良辰的哭嚎。
老朱看向在场众人,当即出声。
“将此等罪徒押至城门,召集领边各村百姓。”
“这王八羔子如何借朝廷恩旨名利尽握,其中隐情也该同百姓们讲清楚。”
伴随老朱声音落下,周围将士押着谢良辰及其他各村族老便朝城门走去。
对于赵平、户晨亮这些官员,老朱自然能够凭借国法,严加惩处。
可对于谢良辰还有各村族老,皇权却不能太过严厉,当申明原由后,再行处置。
这也就是老朱直接下令处斩赵平等人,却要将邻村召集到县城,一同审理谢良辰的本意。
一个时辰后。
当看到自己村中的族老浑身被绑,束缚在高台上。
匆匆赶来的一众百姓此刻情绪激动,不时高呼着冤枉,甚至还有人非议朱棡这个晋王草菅人命。
而面对台下一众百姓的吵嚷,老朱却显得很是平常。
“将赵平家小以及户晨亮推到百姓跟前,斩首示众。”
“是。”
听到老朱的命令,几名兵卒大步上前。
接近着。
数十名赵平同族同好,皆被押上斩首台。
修武县的百姓虽不知这些乃是赵平家人,可屠刀大起,数十人立时丢了性命。
如此血腥场面也的确将这些百姓震慑的不能言语。
就在一名兵卒屠刀高举,即将砍下户晨亮的脑袋之时。
朱棡大喊住手的同时,转而冲老朱请求道。
“爹,户晨亮不急动刑。”
“那赵平伙同谢良辰欺上瞒下,将朝廷恩旨据为己有。”
“即便他认罪,也当让修武县令户晨亮亲口告诉百姓。”
“嗯.....”
明白自家儿子可惜户晨亮。
老朱虽不打算放过,却也准了朱棡所为。
而看到点头,朱棡立时看向谢良辰道。
“你如何将朝廷给百姓的恩旨据为己有,还不如实招来?”
“是....是.....”
原本还想递来的谢良辰,当看到赵平亲属都死在自己面前。
当下他也没有狡辩抵赖的打算。
没准他如实招来,也能似户晨亮一般,得一份恩旨,保全家人。
“草民狂悖,与太原府尹赵平勾结。”
“半年前秋收之时,粮产激增,粮价暴跌,虽是事实。”
“可朝廷仅用半月便稳定粮价,粮价也恢复到往年价格。”
“可此时。”
“太原府尹赵平封锁粮价恢复的消息,并强令小人以低价收购全境粮食。”
“事后卖于朝廷,借海贸售予他国。”
“从中!”
“赵府尹谋利一千二百万两,小人得万两白银。”
“小人分出一百两银子,交予各村族老。”
“轰~”
待谢良辰说完,原本还心有不满的一众百姓,此刻尽皆默然。
沉默片刻后,便又是一阵沸腾。
只不过这一次百姓愤怒的目标,乃是谢良辰以及那些个族老。
甚至已经有百姓拿起地上石头,朝着台上的谢良辰等人砸了过去。
如此情形,自然也是情有可原。
要知道!
先前秋收见粮食产量激增,修武县的百姓自是兴奋异常。
一个个甚至都准备好翻新房屋,送自家孩子入学读书。
可还不等他们高兴几天,粮价暴跌十十倍。
明明是一场大丰收,可最后他们能得到的银子却比往年还要少。
看着堆积在家,但凡下雨便彻底无用的粮食。
当时的百姓自是心中熬煎,苦不堪言。
也是此时。
听说谢良辰要以稍高的价格收购粮食,百姓自然没有多想,一个个都将家中粮食全都售给谢良辰。
事后。
他们还对谢良辰感恩戴德,甚至还有村子为谢良辰建造了生祠。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原以为谢良辰是大发善心,为了照顾他们。
没曾想谢良辰竟伙同赵平,在他们身上牟利。
一想到先前那些粮食倘若能以正常市价卖出,他们在场多数人都能富贵。
此刻众人心中怒火再难抑制,甚至都有青壮想要冲到台上,亲自动手解决谢良辰性命!
“还有吗?”
朱棡示意百姓安静,看向谢良辰继续问道。
“有。”
谢良辰看着下方情绪激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一众百姓。
当下他也是清楚。
与其被这些百姓一拥而上,将他撕碎。
倒不如死在王法斩刀之下来的更加爽快。
深吸口气后,谢良辰紧跟着道:“因百姓以低价售卖粮食,不少百姓不愿务农。”
“加之朝廷下有准许百姓改籍贯的恩旨,所以....所以赵平命小人参与其中。”
“你是如何行事!”
面对朱棡的质问,谢良辰不敢隐瞒,继续说道。
“朝廷下有恩旨,言若有百姓愿弃农从商,朝廷商会可提供银钱,一年之后偿还本金即可。”
“倘若没有活计,朝廷商会提供门路。”
“赵平借官身阻拦朝廷商会深入各县,然而命小人替代朝廷省会,向百姓提供银钱,提供门路。”
“如此!”
“百姓感念赵平恩德,也对小人有所称赞。”
“而赵平命小人借给百姓的本金,自是九进十三出。”
“得利不下百万.....”
随着谢良辰声音落下,下方百姓愈发愤慨。
而一旁的朱棡听闻也是怒火中烧,一个没忍住直接抬起一脚踹在了谢良辰身上。
原本自家大哥为了照顾百姓,推行的恩旨。
没想到竟成了这些贼人敛财的手段。
更让朱棡气愤的是。
为了这些个法子,自家大哥不知熬了多少日夜,耗费心神周旋于官员、商贾之间。
可到头来。
不仅百姓没能得到实惠,美名还都被这些个畜生的占了。
甚至朝廷的恩旨没有肥了百姓,反倒是肥了这些贼子。
“还有何事!”
当听到身后坐着的老朱沉声怒喝。
谢良辰吓得浑身一抖,当即便面向眼前百姓重重一拜。
“赵平有意阻挠百姓命孩童入官学读书。”
“因此才将所有美名尽数归于草民。”
“其目的,乃是让诸位百姓觉读书无用,从商务农,不入文仕。”
“赵平有心借把控文道,结党营私。”
“因此太原官学之中,少有寒门士子,多豪绅子弟!”
直到谢良辰说出这话,老朱这才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径直走到一众百姓跟前。
“诸位乡亲。”
“当今朝廷重开科举,并设工科取仕。”
“读书入仕,岂能无用?”
“改农为商的百姓日子虽比先前好过,可此番功劳乃是陛下爱民所致。”
“当今陛下英明睿智,我朝百姓无论农工商籍,日子定比先前更加好过。”
“并非是改农为商,不入文仕,才让日子比先前富足。”
在大明趋于鼎盛的大环境下。
即便这些百姓不改农籍,不事商贾。
哪怕他们还和先前一样,种田耕地,日子也必然要比先前好过许多。
可因赵平、谢良辰等人的刻意引导。
竟让这些百姓有了误解。
以为是他们改农为商,亦或是没有送自家孩童入官学读书,这才让日子好过了起来。